许是重生的缘故,陈安脑子里的记忆不再是从前那样零碎的片段,也没有了模糊的残影,所有画面都像被精心存进放映机的胶片,清晰得能看清每一处细节。
只要她想,任何一段记忆都能像拉电影进度条似的,停在任意一个节点,连当时空气里的味道、耳边的声音,都能完完整整地“读”出来。
陈安躺在那里,眼睛望着糊着报纸的墙,眼神空洞,看似发呆,实际思绪已经飘回她的第一世。。
陈家是整个杨树坳大队都羡慕的存在。三间青砖大瓦房在村里格外扎眼。陈安母亲孙月娘是村里的计分员,手里握着给大家记工分的笔,为人利落又公道。
父亲陈大牛是钢城市食品厂的采购科副科长,虽说常年奔波在外,可每月的钱和粮票,让陈家的日子比旁人宽裕不少。
可不幸却接二连三降临在陈家,先是三年前父亲陈大牛,为了救一个掉进冰库的孩子没了命。
陈安高二时,母亲孙月娘上山采山货,遇到了野猪。慌不择路的奔跑中,摔下了山坡,等村里人找到她时,已经没了呼吸。
陈家是逃荒来的外来户,在杨树坳没有旁支亲人,父亲母亲一走,陈安就成了孤女。
她在母亲去世后大病一场,高烧断断续续烧了一个月,嘴唇干裂起皮,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好几次都差点没挺过来。
卫生员张红说她:“安丫头,你这身子,是真亏透了。前阵子高烧不退,把底子全烧坏了,往后啊,重活是万万不能沾了。挑水、割稻、扛柴火这些力气活,想都别想。得精细养着,生冷硬的东西不能碰,哪怕是累着、气着,都可能犯病。搞不好……怕是连个安稳日子都难享。”
村里哪里会有秘密,她前脚从鬼门关爬回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后脚她就被钉死了“废人”的标签。
陈安才十七岁,还没成年,身子骨弱得一阵风就能吹倒,可家里那三间青砖瓦房、父亲的工作,家里的积蓄……足以引来了一群“豺狼”环伺。
她孝期都没过,就有人打着“为她着想”的名义,上门给她说媒。
来的人要么是村里三十好几没娶上媳妇的老光棍,要么是家境贫寒、想靠她的家底翻身的人家,说得冠冕堂皇,实则都打着她家财产的主意。
除了这些明目张胆说媒的,陈家的院墙外也没清净过。每天总能看到几个游手好闲的汉子,揣着手在墙根下晃悠,眼神时不时往院里瞟。
见陈安偶尔出来,就凑上来假惺惺地搭话:“安安,水缸空了吧?哥帮你挑水去。”“柴火够不够用?我给你砍一捆送来。”
就在陈安被这些“豺狼”搅得心神不宁时,张铁牛的到来,让事情有了新的转折。
张铁牛是杨树坳大队的大队长,他孙子张铁蛋,就是三年前父亲陈大牛在冰河里救下的那个孩子。
那天傍晚,张铁牛提着两斤红糖和一兜鸡蛋,亲自登门,坐下来没绕多少弯子,就直接提起了亲事,说想让陈安跟他的二儿子张建军订亲。
张铁牛这话一出,陈安愣了好一会儿。她只在张建军回家探亲时见过两面,实在不熟,只记得脸很黑。听说张建军在部队已经当上了排长,杨树坳想嫁他的姑娘大把,陈安却没什么兴趣。
张铁牛见她没说话,诚恳说道:“安丫头,你爹当年不顾性命救了铁蛋,这份恩张家记一辈子。如今你爹娘不在了,你一个姑娘家自个生活难,我不能不管。建军常年在部队,你要是愿意,先在家里好好养身子,继续去县里念书,等你毕业了,想不想结婚、啥时候结婚,都由你说了算,张家绝不逼你。”
这话听着好听,可陈安对张建军没什么感情,甚至算不上熟悉,要跟这样一个只见过两面的人订亲,她打心底里不情愿。可还没等她想清楚怎么答复,当晚就出了事。
因为张铁牛的话,陈安翻来覆去睡不着。后半夜,忽然听到院门外传来细碎的撬锁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她吓得心脏一缩,来不及多想,大声喊着邻居的名字。院外的人听到动静,慌慌张张地跑了,等邻居披衣赶来时,只剩下被撬得有些变形的门锁。
看着门锁,陈安浑身冰凉,一股后怕涌上心头。要是她今晚睡得沉,没听见动静,后果不堪设想。
她才明白,在这个没有亲人庇护的村子里,她的家底,就是催命符,没人护着,别说保住家产,她连自己的性命都未必能保住。
思来想去,陈安不得不承认,张铁牛提出的亲事,是眼下最好的选择。比起那些只想占她便宜的人,张建军的条件过硬,张铁牛是杨树坳大队的大队长,有他家做靠山,那些觊觎她家产的人,自然不敢再轻易招惹她。
想通了这一点,陈安心里的犹豫渐渐散去,最终还是点了头,答应了这门亲事。张铁牛很快在村里放了话,说陈安年纪还小,让她继续去县里高中念书,婚事等两年后她身子养好了,再跟张建军商量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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