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觉得这李长城肯定没安好心,“这姓李的给你递东西的时候,边上是不是有不少人看着?”
刘卉气不打一处来,“啪”地把红枣往桌上一撂,袋口松脱,几颗红枣滚了出来,她满脸不耐地哼唧:“可不是嘛!下班堵在厂大门口塞给我的,来往的同事瞧见了不少,还有人跟着起哄吹口哨,烦死了!”
“得,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陈安一拍大腿,看清了李长城的算盘,语气笃定,“他就是故意选在厂门口送东西,这是想用舆论把你架起来,逼你不得不认!太阴险了!”
刘卉吓得眼睛瞪得溜圆,“啊?不行,我现在就把这破红枣还他,谁稀罕这东西!”说着就要起身。
“你傻呀?”陈安急忙拉住她,指着她手里那个布兜,“你拿着这布兜去还他,别人看了,还以为是你们俩互相赠送礼物呢!到时候更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反倒坐实了传闻!”
刘卉急得直跺脚,“那、那我把红枣的钱给他,就当我自己花钱买的,这样总行了吧!”
陈安瞥了眼她气红的脸,无奈地摇摇头:“你以为这样能管用?你给他钱,他要是不收,再说句‘给未来对象买的东西哪能要钱’,这话一传开,你更说不清。”
刘卉彻底慌了神,抓着陈安的胳膊来回晃:“那到底咋办啊?我可不想跟他扯上半点关系!”
陈安被她晃得身子微微晃动,却没挣开,反而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脑子里飞快地思索对策。沉默片刻后,她忽然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关键线索,急忙问道:“对了,刘叔和黄姨知道这事吗?这送礼都送到明面上了,关乎你的名声,他俩作为家长,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别提了!”刘卉松开抓着陈安的手,赌气似的往旁边椅子上一沉,“昨天我妈还在屋里跟我爸置气呢,指着他鼻子数落,说给我介绍的人不靠谱,让他别瞎操心我的事。结果倒好,今天我把这包红枣拿回家,我妈态度直接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她咬了咬嘴唇,愤愤不平道:“她跟我说,她特意去打听了,李长城是头回跟人相亲,估计是以前没经验,不懂怎么跟女孩子相处。现在总算开窍了,知道主动送东西,看着也挺大方实在的。
我看啊,准是我爸那嘴没把门的,把家里说的那些话全漏给李长城了,不然他哪能这么巧就凑上来送礼!”
她越说越气,眼眶更红了:“现在他俩都说李长城人不错,说他踏实肯干,好学上进,非要我跟他处对象!我跟他们说我要准备厂里的技术考试,要专心复习。结果他俩倒好,异口同声说‘处对象和考试能有什么冲突?互相督促着,说不定还能更有劲头!”
刘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眼底满是困惑和不甘:“我真的搞不懂他们!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恨不得把‘好好学习’四个字刻进我脑子里,千叮万嘱让我别早恋,说女孩子一旦早恋,人就毁了,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刚毕业进厂里那阵,又反复叮嘱我好好跟着师傅学手艺,争取早点转正定级。还说年轻人要以事业为重,处对象的事不着急,等稳定下来有的是机会挑。”
“自从我转了正,他们天天就琢磨着给我找对象。之前催的还不算紧,程抗美的事后,我被人嚼了几句闲话,我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生怕我嫁不出去!”
刘卉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难道我今天不谈对象,明天就活不成了?为什么就不能等我考完试,等我把技术练扎实了,再慢慢考虑这些事?”
“当初明明是他们说的,女孩子有手艺就有底气,可我刚在这条路上往前迈了两步,他们就迫不及待要把我往另一条路上拽。”
她摊开双手,掌心那些深浅不一的茧子格外扎眼——那是日复一日握着锉刀、砂纸打磨出来的痕迹,是跟着师傅钻研图纸、拆装零件磨出的印记。“我师傅说我有天分,说我要是能沉下心好好练,把手艺练好,将来能进厂里的重点车间,轧钢主机的精密检修,万吨轧机的部件校准调试,甚至能参与新型轧机的研发配套加工……”
说起这些,刘卉眼睛亮亮的,“安安,你知道吗?我那批学徒里,我手艺是最拔尖的,程抗美比我早进车间半年,到现在连二级钳工都没考上,可我去年就稳稳拿下了!我不想一辈子都活在我爸的光环下,被人说‘那是刘工的女儿’,我想靠自己的本事,让大家提起我就竖起大拇指说‘那是刘师傅’!我想好好练手艺,将来成为轧钢厂里最厉害的钳工!”
陈安听着刘卉眼里闪着光说想当“刘师傅”,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心,语气里满是疼惜又带着几分佩服:“我知道你不是说着玩的,这手上的茧子骗不了人。”
“你想当轧钢厂最厉害的钳工,想靠自己的手艺挣脸面,这事我支持你!凭什么女孩子就得一门心思扑在嫁人上?你有这么好的天分,又肯下苦功,将来肯定能成‘刘师傅’,比你爸还让人佩服!”
陈安顿了顿,话锋一转,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不过眼下这李长城的事,咱们得先解决了,不能让他耽误你练手艺。”
第二天一上班,刘卉就直奔技术科找李长城。“李长城给刘卉送红枣”的事经过一夜的发酵,早在轧钢厂里传得沸沸扬扬。消息从厂门口的起哄人群里散开,路过的工友添油加醋,食堂里的师傅当作趣闻念叨,连仓库管材料的大爷都知晓了“刘工家姑娘处对象”的消息。
刘卉容貌出挑,加上是厂里高工刘奎的女儿,身份本就受关注,打从进厂起,明里暗里的追求者就没断过,是工友们茶余饭后常议论的对象。她和李长城的绯闻如今更是成了全厂上下最热闹的八卦焦点。
一路上遇见的工友,眼神都带着遮掩不住的好奇与探究,有人偷偷打量她,有人低声交头接耳。那些若有似无的目光,让刘卉浑身不自在。
她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反复默念陈安教她的话,让自己慌乱的心绪平静下来。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今天说什么都要找到李长城,把这事彻底说清楚,绝不能让谣言再发酵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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