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渠看她无心继续睡觉了,示意她坐下细细给她从头讲:“武装部今晚全员出动了。
他们死盯着刀疤男三人,跟着跟着就发现除了钢坯,还有别人和他们交易电缆厂的铜线铜芯。
正常来说,他们作案的手法应该是将这些好东西混入工业废料、车屑和边角料中,结果他们收了货就一路鬼鬼祟祟去西郊的废品收购站了。
这下洛部长意识到不对劲儿了。
他们没有轻举妄动,继续盯着,就见刀疤男带着手下又去交易了铝件和有色金属零件,到了这一步就不光是269厂的事情了。
于是他就派人和杨团长请求支援,连夜报公安、通知姚书记了。”
夏宝珠了然地点点头,军代室和武装部出任务都是配枪的。
大型国营企业的武装部是常设机构,但编制精干,基本一千人配置一名专职武装同志,大部分都是转业军人。
她还是觉得难以置信,“集体废品收购站居然是黑市窝点?”
“嗯,这个废品站有前后院,后院堆着满满的废品,这些人在地下挖了一个隐蔽的熔炼作坊,他们用简单的熔炉把钢坯、铜、铝等融化成锭块,成了锭块就没法追查原始来源了。
这地下还藏着不少别的货,眼花缭乱看着都是黑市上热卖的稀缺货。
里面有十七个人,还有端着土枪的,这刀疤是在明面上活动的黑市控制人之一,公安押走人我们就解散了。”
夏宝珠沉默,车间投机倒把的这些人要倒霉了。
要真是盗窃最终的惩罚结果多半是留厂察看,这下升级成黑市窝点了,肯定要立典型,至少也是开除了。
然而隔天下午传来消息,事情越查越大了,被抓的人供出来同伙后,还供出了他们的合作商。
地下熔炼作坊的销售渠道主要有县城农机厂、公社农具厂等集体所有制工厂,这些工厂废品率高,消耗大,每年计划内的物资供应用完,想搞生产就心照不宣了。
黑市的供应只要比国家的调拨价格低,他们就来者不拒。
翌日她就在省报上看到了后续,公安查封了黑市废品站、埋掉了地下熔炼厂并同时在几家集体工厂查获了赃物。
车间的投机倒把事件居然引出了震惊全市的投机倒把黑市网。
姚书记思绪复杂地感叹:“我本来想着是‘一俊遮百丑’。
顺利为咱们厂拿到省市表彰佳绩后,再处理内部隐患就成了先进单位敢于自我革命了。
否则一旦查了,车间事故和投机倒把凑一起进京汇报工作就会破坏基调了,唉!没想到啊!”
夏宝珠跟着叹气,“唉!”
姚铁军好笑地出考题,“小夏,你唉声叹气个什么劲儿?
厅里给厂里记了一功,也给统计套表记了一功,省报还想采访咱们,这难道不是好事?”
“书记,您真让我说啊?”
“我假让你说,你随便说两句吧,看咱俩想到一块儿没。”
夏宝珠被噎了下,姚书记的态度其实很明朗了,他不想让269厂当出头鸟,领导他不说,领导他又考试了。
“那我就假说两句我的想法啊领导,我觉得咱们厂不该接受采访。
首先,咱断了别人的财路,别人就会断咱的生路。
咱也不知道背后还有没有别的人情世故利益链,高调宣传相当于当了活靶子,咱得为厂里的生存环境考虑,为了避免在咱们不知道的地方有人给厂里使绊子,还是拒绝吧。
其次,暗中的功劳才是自己的功劳,摆台面上可能就成了负担。
这功劳上级单位领导心知肚明,要是公开采访,说不准记者同志为了故事性就会刻意突出案件的巧合和车间的投机倒把这个引子,反而咱们厂的功劳可能会淡化了。
最后,咱们厂的工作重点还是生产......”
她在心里默默补充,是生产不是政治运动!运动扩大化阶段,千万不要引火烧身啊!
而且她不想当活靶子,统计套表是她革新推行的,万一有无良记者给她推到风口浪尖,那她就危了。
搞黑市的都是狠人,谁知道有没有漏网之鱼,还是低调为王。
姚铁军笑着敲敲桌子,“那成,就这么办,公安想宣传可以宣传,必须把咱们厂模糊掉。
你还有一点没说,这事情要是闹得沸沸扬扬了,不光利益链条上的人要记恨咱们,就是电缆厂和机床厂这些受害者也要记恨咱们。
毕竟咱们是主动自查蛀虫的一方,他们是被蛀虫蒙在鼓里的一方。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咱们厂今年的荣誉够多了,要懂得藏锋守拙啊。”
小夏秘书虚心受教,这两个月无论是跟着姚书记工作还是在党校上课,对她的政治思维都是一种极致的锤炼。
*
再低调再内部消化,厂里直接开除五名职工的事情还是搞得人心惶惶的。
直到真的临近年关,腊月二十九开始发年货,厂里终于热闹起来了,而且还炸开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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