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问责,她困惑地问:“那王高胜是怎么受伤的?他被送去厂医院了吧?这还怎么保密?”
刘勇军狠狠地翻了个白眼,“那么大的动静他都能打盹儿,比猪都能睡。
我拼命拉空气开关手柄的嘶吼声把他吓醒了,他一看情况吓得魂儿都没了,从椅子上跳起来就往过跑,结果脚下一软重重侧身摔水泥地上了。
不知道肩膀和手臂怎么就先着地了,右侧锁骨骨折严重,犯了这种致命错误,他好意思到处说?他活该!”
夏宝珠:“......”
“刘叔,这王高胜是三级工还是四级工?”
“三级工干了三年了,有独立操作设备的资格,早不是学徒了,这工作他都负责很长时间了,真是不知道他晚上干什么缺德事去了,居然能瞌睡成这副死样,害惨车间了,也要害惨我了。”
话落他有些踌躇地问:“小夏干部,我会不会被处罚?我这小组长的位置还能保住么?能不能功过相抵?唉......”
说到一半他叹着气没再张口了,明明刚刚做了英雄力挽狂澜,但满脸愁容看得她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夏宝珠见他都不好意思说出拜托她说情的话,于是斟酌着安抚道:“刘叔,你这次临危不惧、英勇果断地避免了国家财产的重大损失,我个人认为党组织会功过分明地看待这次事故的。
就算是论过,从重处罚的可能性是比较低的,在危机处理上你是有资格继续担任小组长的,你明白我意思吧?
回了小组你先别开口,稳住了,领导们还要再讨论讨论的。”
刘勇军还在颤抖的双手紧握,充血的眼睛眨了眨,重重点了点头。
夏宝珠又细细问了些问题后就让他去休息了。
这事故中最惨的莫过于刘勇军了,目睹了让他目眦欲裂的险情,拼命挽救了危情,还要受组员的拖累被批评教育。
都有自己手头的工作,谁能保证随时盯着组员打不打瞌睡啊,这王高胜晚上是捉鬼去了吧,在操作台上都敢打盹儿。
她估计这次大概率是车间内检讨或批评教育为主,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幸亏刘勇军拼命阻止了,要不是他立功是一定会被问责的。
这年头奉行的是:管生产必须管安全,管思想必须管人头。
小组长作为最基层的管理者,对组员负有全面责任,一个组员的荣誉和过错都与整个小组,尤其是和小组长挂钩。
果不其然等她过去的时候,就看到万厂长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马主任质问:“工人为何会这么疲劳?组长是否注意到了他的状态?车间领导是否发现了他精神不振、打瞌睡的苗头?有没有及时提醒批评?太疏忽大意了!
要是事故发生了这就是特大安全生产事故,不光是生产经济损失,全厂都要大地震!
你!我!都跑不了,我们269厂从此就留下了污点,在任的我们就是破坏社会主义建设的罪魁祸首!”
夏宝珠环视了一圈,幸亏工段长们都散了,刘勇军也回班组了,否则听了万厂长的话又要碎了。
马主任紧咬牙关,“是我的失职,我愿意公开检讨,任凭处罚。”
姚书记挥挥手,“行了,现在不是讲这个的时候,去党支部办公室开个会讨论下,这件事情怎么定调要搞清楚了,车间封锁消息是瞒不住的。”
屁股刚沾到凳子,万厂长就压着声音说:“书记,这事故的性质是严重的,但万幸没有造成实际损失。
我们关起来门来,该批评批评,该处分处分,低调处理,把事态控制在车间内是为了更好地抓生产!”
叶副厂长管生产,罕见地直接接话道:“就是怕传出去上级有别的想法,要是‘四清’工作组介入停工搞运动、搞审查,导致今年的生产任务完不成就麻烦了,我们还有援外生产任务,得为全厂一万多名职工吃饭的问题着想。”
车间党支部书记压着气音说:“就怕他们批判工人疲劳是受资产阶级思想腐蚀,事故是咱没有抵抗住阶级敌人的破坏,要是陷入政治审查就麻烦了。”
马主任摇摇头,“太乐观了,这么大的动静是瞒不住的,一旦被捅出去就是欺瞒上级,罪加一等。”
旁听的夏宝珠点点头,这点她是认可的,不是她唱衰,她觉得传出去是必然的,封锁又咋样?工人们都有家人啊,有几位能忍住不说?
姚书记敲着桌子沉吟了会儿,“信息的控制权决定了事件的定性权。
厂内可以考虑低调处理,但在上级领导那里我们要姿态光明磊落地汇报,要强调工人刘勇军的临危不乱,要强调领导班子的果断决策,要强调因此获得的经验,弱化事故的危机性。”
“年后兄弟单位还要来考察学习,这事情一出,就怕领导觉得我们管理混乱,安全生产存在重大隐患,最主要的是我们要避免政治扩大化,避免被有心揪住人上纲上线。”
等他们唇枪舌战了几个回合,姚铁军看了运笔如飞的秘书一眼点名,“小夏,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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