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吴秘书通知去姚书记办公室时,夏宝珠还以为是姚书记看了报告要找她聊聊。
她提交了两份报告,一份是十月份革命统计套表推行成果报告,一份是革命表推行后结合车间实践的革新报告。
革命表已经推行一个半月了,成果是喜人的。
当然某些车间的弊病是不可忽视的,可姚书记没避讳这个,提前给车间主任们打了安心针,这些弊病是通病,不是某个车间的问题,你们各车间尽管配合就是了。
她这两天还想着说,到了十二月份就不需要每天下车间了,革命表已经进入平稳运行状态,她可以功成身退啦。
之后只需要日常监测,有问题随时拉起来实践小组讨论完善就可以了。
然而在这关头,她居然被举报啦?
姚铁军看她有些愣怔,宽慰地指指座椅让她坐下,“小夏,你最近多尽心尽责领导班子都是看在眼里的,统计套表的推行从整体来看卓有成效,所以你不必过于担心。
咱们厂直属一机部管理,但咱们也是要接受省委工业部和省人委工业厅领导的,这你清楚吧?”
夏宝珠把震惊和疑惑压下去,面色和缓地点点头。
这年头的党管干部和党政分工是贯穿方方面面的。
省委的全称其实是中国**XXX省委员会,是党的组织,而省人委其实就是省人民政府,在这年头叫省人民委员会。
省委是决策全省大政方针及运动部署等,省人委受省委领导,主要负责落实省委决策并管理具体政务,向工厂下达具体指标。
所以姚书记的意思是,除了一机部这位大婆婆,269厂还会向省委工业部汇报党建、干部管理等工作,向省人委工业厅汇报生产管理与行政业务,诸如生产计划、物资调配、技术革新,当然也就包括统计表革新了。
果不其然就听到姚书记继续说:“这封匿名举报信是直接送到省统计局的。
正常来说在省局登记和初步核查后会转交市统计局派员核查,不过咱们厂的情况特殊,举报信直接交给省工业厅定夺了。
厅里的领导对咱们厂还是很信任的,把我叫过去提前了解了下情况。
当然调查流程还是要开展的,省统计局的调查人员明天会进驻咱们厂,咱们要积极配合他们的调查。”
夏宝珠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只要姚书记不懒政,不因为上面的施压推她出去挡枪,这事儿就问题不大。
她试探着问:“姚书记,这举报信您看了么?”
“没看,不过内容知道个大概,举报咱们这个革命套表增加基层负担,批评表格过于繁琐且脱离生产,加重车间班组负担且影响革命生产,指责新统计表脱离实际,缺乏群众基础,不符合党的工作方针。”
夏宝珠眼皮跳了跳,扯群众和党的工作方针,其实就是举报统计表有政治立场问题,或者说她有政治立场问题。
要不是她勉强算是了解姚书记,她现在就该怕被胡乱攀咬后姚书记的应对了,要知道这年头不少领导是只要沾边政治立场问题就直接甩锅的。
当然,她的工作是完全经得起推敲调查的,调查组不是傻子,她也尽全力在保密条例的允许范围内留痕了。
令她意外的是,姚书记居然毫不避讳地和她讨论起来了。
“小夏,你认为举报人可能会是谁?”
夏宝珠心思顿转,在调查组进厂调查之前,姚书记和她讨论这个问题有些交浅言深了,尤其她还是涉案人士。
“姚书记,我有一个疑问啊,革命表十月份推行的时候这人为什么不举报?等革命表在车间的运行迈入正轨了,再举报是图什么?
刚开始推行时是工人同志们最有可能觉得表格繁琐的阶段,现在大家早都适应了,也尝到统计表的甜头了,我觉得不可能是工人们举报的。”
说白了,现在举报就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姚铁军没什么犹豫地说:“自然有现在不得不举报的理由了。”
夏宝珠心里是有排序的,生产科的双李当然是第一位了,再然后就是炼钢车间和锻压车间的两位主任和李胜利关系走得近,革命表推行期间配合度没那么高。
但她觉得不是车间主任,还是那句话,工人们都适应了,他们再蹦跶不就是给自己找事儿嘛。
计划科的人?怕她事儿干完了该兑换功劳了?
可副科长已经有两位了,根本没有晋升空间。
她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从姚书记的回答里察觉到一丝丝考教的意味,于是面儿上装作很相信他般和盘托出她的考量。
“姚书记,我认为就两点,统计表挡了人的路,人挡了人的路。
统计表的推行对厂里有好处,对工人们有好处,是不是对于某些同志来说是有坏处的?
至于人挡路,可能是我,也可能是我们张科长,我们都算是推行中的负责人,当然这都是我不成熟的推测。”
她其实想说,也可能是姚书记您挡了别人的路,奈何不能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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