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震天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尖刀连的经验,自诩说话办事钉是钉铆是铆的,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滚刀肉。
“小夏同志!工作上的事情咱们在厂里解决,你怎么能休息日堵我?”
夏宝珠连连摆手,举了举手里提着的酱油壶,“雷主任,您别冤枉我啊,我爱人是咱们厂的军代表,您住北区我也住北区啊,我就住军代家属院,出来打酱油就碰上您了!
我承认,您去食堂和开会路上是我在有意留意您的出行安排,可这都是为了能充分和您沟通,咱们干革命不就需要这种热血沸腾的劲儿?
只要能把组织上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苦点累点没什么的!一切都是为了咱厂里的发展嘛。”
雷震天被她大义凛然的可恶样子搞得有气没处撒。
他比这小夏年长了将近三十岁,要是真端不住自己失了体面,看在有心人眼里就是他不容人,路上偶遇小辈都要刻意刁难了!
夏宝珠输出完低头看身高不到一米的小萝卜头,“你叫什么呀?姐姐这里有糖,你喜欢吃硬糖还是软糖?”
“都爱吃~”
她在奶声奶气的声音中掏出一把糖,“这不赶巧啦!姐姐兜里应有尽有,姐姐给你装口袋里你慢慢吃啊。”
雷进步看着温柔大方的漂亮姐姐,“姐姐,我爷爷要带我去吃面面,我请你吃吧!我妈妈说了,来而不往非礼也~”
夏宝珠憋笑,这萝卜头还挺有文化底蕴,“雷主任,我就不打扰您爷孙培养感情了,您看方便聊两句么?”
雷震天看着亲孙子嚼奶糖的肉脸蛋,吃人家嘴短啊。
“小夏同志,有什么你就直接说吧。”
夏宝珠看了眼到旁边玩耍的小豆丁,压低声音问:“雷主任,您为啥不配合革命表在车间推行?您为啥要故意刁难我?”
雷震天一梗:让你直接问,没让你这么直接啊。
他神色顿了顿,“小夏同志,我严肃声明,我没有故意为难你,我和你之间没有任何私人恩怨。
情报和信息的实用性至关重要,你这个革命表据我所知并没有比之前的套表少吧?
是,你把能合并的合并了,可你也增加了附表,这些报表会挤占抓生产、保质量、保安全的时间和精力。
车间的老师傅们靠的是现场经验和直观的判断,江山是枪杆里打出来的,不是笔杆子里写出来的。”
“雷主任,您是尖刀连出来的,情报的实用性是重要,准确性难道就不重要了?
我们现在就是把统计表上的‘重复劳动’精简掉了,这不是纸上谈兵,这是真的深入生产一线解决实际问题的。”
雷震天觉得她把话说太简单了,“解决什么问题?你连生产科都不愿意去,还谈什么下一线?
计划科这么多年的‘乱发报表之风’越演愈烈,搞什么革命也只是整顿表面问题。
这里就咱们俩个,这话说了到别人面前我是不认的,我问问你,这些年有的表格就是工人们‘摸着后脑壳’约摸填的数字,你们发现了没?
五八年到六零年,车间出现了严重的数字失实,计划科当时采取了什么措施?
当领导的一吹二压三许愿,老是要数字,要数字,天天不是统计就是上报,你们把报表搞复杂和瞎指挥无疑,工人们不会填了,不就浮夸起来了?”
夏宝珠挑挑眉,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雷主任,您和生产科的李科长关系应该不错?有时候私下沟确实更直接,高效,能减少对繁琐统计表的依赖是吧?”
“小夏同志,你不用拐弯抹角,我和李胜利就是工作上的往来,只是在生产管理上我们有共识,那就是我们都更注重实际产出。”
夏宝珠冷哼,不再捧着他,压低声音加快语速道:“雷主任,就像您说的,我这话离开这里我也是不认的,今天就咱们俩,我就和您说点掏心窝子的话。
您刚才提到大跃进,提到大炼钢,您是把当时炼钢车间出现的弄虚作假和数字失实算到统计表上了?
照您这么说,就因为有这么个生产工具摆着需要填,就有人拿刀架您脖子上逼您填了那些离奇的生产指标?”
这不就是拉不出屎怨茅坑,睡不着觉怨床歪,不会撑船怪河弯嘛!
这就是看统计工具不会说话,可着人家欺负啊。
看雷主任面色变得不自然起来,她语气和缓下来说:“雷主任,是,您说的算是部分实际情况。车间的浮夸风是怎么起来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统计表冗杂且不明确!
工人们为了填而填,某些车间的领导又为了抢功劳盲目追求高指标!失真的统计数据交上去使中央无法准确掌握经济实际情况,导致了资源错配,这才有了极高的钢铁生产目标!
可统计表是人设计的,这归根究底是人需要正视的问题。
事情已经发生了,生产工具出了问题我们应该革新,而不是一刀切丢弃,车间的高炉出了问题您得修吧?总不会一锤子砸烂从此不再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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