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嘉定三年,暮春时节的江南早已褪去寒意,临安城外的官道上杨柳依依,新抽的枝芽带着嫩黄的生机,却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搅碎了这份闲适。两匹快马一前一后疾驰而来,马上端坐的是萧山县衙的捕头王雄和李豹,二人腰悬钢刀,面色凝重,马背上除了公文袋,还挂着两串沉甸甸的铜钱——那是知县大人特意拨付的盘缠,只为请一位特殊的人物。
“李兄弟,再快些!绍兴府那边的信上说,白水湖的妖精已经害了三十多个孩童了!”王雄勒了勒马缰绳,回头对身后的同伴喊道。他胯下的枣红马已是气喘吁吁,马鬃上沾满了汗珠,顺着脖颈往下滴落。
李豹拍了拍座下黑马的脖颈,声音带着几分焦急:“王头,咱们这已经是第三天赶路了,再快马就得累垮了。再说那济颠圣僧,向来行踪不定,咱们上次在灵隐寺找他,他还在酒馆里跟酒保掰扯赊账的事呢,这次能不能顺利找到,还真不好说。”
二人所说的济颠僧,便是如今名动临安的道济和尚。他本是灵隐寺僧人,却从不守佛门清规,短头发乱蓬蓬有二寸多长,脸上常年带着泥垢,一件破僧衣缺袖短领,腰里系着根疙里疙瘩的绒绦,赤着双脚拖着两只草鞋,整日里醉醺醺疯疯癫癫,却偏有通天彻地的本事,斩妖除魔、救苦救难的事迹传遍了江南各州府。萧山县知县与绍兴府知府顾国章素有交情,得知白水湖妖患猖獗,便特意让王雄、李豹去请济公前往相助。
又行了半日,远处终于出现了绍兴府的城门轮廓。可刚靠近东门,二人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街市上人头攒动,男女老少摩肩接踵,都朝着城外的方向涌去,叫卖声、议论声混杂在一起,比平日里的庙会还要热闹。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妖精又出来作祟了?”李豹翻身下马,拉住一个提着菜篮的老汉问道。
老汉甩开他的手,急匆匆地说:“什么妖精!是济颠圣僧来了,要在白水湖搭台捉妖!我这是要去占个好位置瞧热闹,晚了就挤不进去了!”
王雄和李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王雄连忙追问道:“老人家,你说的济颠圣僧,可是灵隐寺的道济和尚?”
“那可不!”老汉停下脚步,脸上满是崇敬,“刚才知府大人亲自陪着圣僧进城,那气派!红马金袍,一百单八颗念珠挂在脖子上,背后还佩着戒刀,一看就是罗汉转世!”
二人越听越觉得不对。济公那副邋遢模样他们可是亲眼见过的,别说红马金袍了,就连一件完整的僧衣都没有,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光鲜?王雄心中一动,拉着李豹就往人群外围挤:“走,咱们去瞧瞧,别是有人冒充圣僧!”
好不容易挤出人群,只见前方街道上旌旗招展,鞭牌锁棍开路,一群衙役高声吆喝着“让开让开”,驱赶着围观的百姓。队伍中间,两匹马并行而来,左边红马上骑着一个大和尚,身高足有一丈,大脑袋膀阔三停,项短脖粗,一张赤红脸膛油光锃亮,身上穿着崭新的杏黄色僧袍,领口袖口绣着精致的祥云纹,脖子上的念珠颗颗饱满圆润,显然是上等的菩提子,背后的戒刀鞘镶嵌着铜饰,在阳光下闪着光。右边白马上坐着的官员,头戴展翅乌纱,身穿大红蟒袍,正是绍兴府知府顾国章,他脸上满是恭敬,时不时侧过身与红马上的和尚说着什么。
“这哪是济颠圣僧啊?”李豹看得目瞪口呆,“圣僧要是穿成这样,我都认不出来了!”
旁边一个穿青布长衫的书生模样的人听见了,不屑地撇了撇嘴:“这位兄台一看就是外乡人。济颠圣僧乃是罗汉下凡,降妖捉怪这般大事,自然要穿得庄重些。我听说他平日里疯疯癫癫,那是为了隐藏身份,专管人间不平事。”
“可我听说的济颠僧,是短头发满脸泥,光着脚拖草鞋的啊。”另一个挑着货郎担的汉子插了嘴,他刚从临安过来,亲眼见过济公在街头喝酒的模样。
红马上的假济公似乎听到了议论,低头扫了那汉子一眼,声音洪亮地说道:“施主有所不知,贫僧平日疯癫,乃是游戏人间的表象。如今白水湖妖精作祟,残害生灵,贫僧自当以庄严法相示人,震慑妖邪。”他这一开口,自带一股威严,围观的百姓顿时安静下来,纷纷点头称是。
那货郎汉子还想争辩,却被身边的人拉了拉衣袖:“别乱说,知府大人都陪着呢,还能有假?”汉子摸了摸鼻子,终究是不敢再多言。
王雄和李豹站在人群后面,眉头皱得更紧了。李豹低声说:“王头,这肯定是假的!圣僧从来不会摆这种排场,更不会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
王雄点了点头,正想上前拦阻,却见一个身影从旁边的酒馆里晃了出来,身上带着浓浓的酒气,走路跌跌撞撞,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济公和尚!只见济公头发蓬乱,脸上沾着些许酒渍,那件破僧衣更显褴褛,一只草鞋的带子断了,拖在地上,手里还攥着半个啃剩的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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