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守不敢耽搁,亲自在前引路,领着济公快步来到停尸房。刚一进门,那股混杂着草药与尸气的寒气便扑面而来,刘仵作早已候在一旁,见二人进来连忙躬身行礼。济公却似毫不在意这阴寒之气,摇着破蒲扇晃晃悠悠走到两具尸体旁,先是蹲下身,用扇柄轻轻挑了挑上面那具粗布衣裙女尸的下颌,又伸手在她脖颈处的勒痕上捻了捻,随即起身绕到另一侧,盯着下面绸缎衣裙女尸手腕上的羊脂玉镯看了半晌,末了围着两具尸体慢悠悠转了两圈,突然拍着大腿笑出声来:“有意思,真有意思!这上面的小娘子,脖颈间细麻绳勒痕深可见骨,嘴角带血面色青紫,分明是被人先迷后勒,断气不过一个时辰;底下这位穿绫罗的,肌肤尚有余温关节灵活,面上无半点伤痕,气息却是真的断了,瞧这眉眼间的病气,定是肺痨久拖不治去的。两个死法不同、时辰不一的人,倒能抱得跟熔铸在一起似的,这手段可不是街头混混能耍得出来的啊!”
刘仵作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手里的验尸铁针“当啷”掉在地上,他连忙弯腰捡起,满脸惊佩地说道:“活佛真是神眼!卑职验了足足一个时辰,又是查尸僵又是看瞳孔,才敢断定死因和时辰,您就这么转两圈摸两下,竟比卑职看得还准!这勒痕的麻绳粗细、迷药残留的气息,您竟也一眼辨出了!”
济公嘿嘿一笑,用破蒲扇拍了拍刘仵作的肩膀,扇面上的尘土簌簌落在他的官服上,却浑不在意地说道:“老衲走南闯北几十年,什么样的横死暴毙没见过?这迷药是‘鸡鸣五鼓返魂香’的变种,勒痕边缘有细微的纤维残留,定是上等麻绳所制,这些小门道还瞒不过老衲的眼。”说罢他转头看向赵太守,一双精明的眼睛从破僧帽檐下透出光来:“赵大人,您此刻心里定是犯嘀咕——这两具女尸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就凑到一个坑里了?还有那个木匠李二柱,他口口声声埋的是自己媳妇,怎么坑里就没见他那穿青布衣裙的婆娘呢?”
赵太守正被这两个问题搅得心神不宁,闻言连忙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道:“活佛所言正是下官心中最大的疑团!这案子处处透着诡异,下官查遍线索却如陷迷雾,还请活佛不吝赐教,为下官点破迷津,也好还死者公道!”
济公摆了摆蒲扇,慢悠悠走到停尸房门口,望着外面院中的梧桐树叶说道:“别急,急不得!要拨云见日,还得从根上查起。老衲说的开棺验尸,不是验这两具摆着的,是验那木匠李二柱真正埋下去的‘媳妇’!”
赵太守闻言一愣,脸上满是困惑:“活佛有所不知,李二柱埋人的土坑我们已经挖开,里面就只有这两具尸体,哪还有什么其他棺木?难不成他还埋了第二口棺材不成?”一旁的刘仵作也连连点头,附和道:“是啊活佛,那土坑我们仔细勘察过,就只有一层新土,底下都是老夯土,不像是埋过两回的样子。”
济公转过身,突然收起笑容,眼神锐利如刀:“非也非也!你们都被表象骗了!那李二柱埋下去的,根本就不是他媳妇张氏!他埋的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张氏,此刻还活着呢!”
“什么?!”赵太守和刘仵作同时惊呼出声,赵太守踉跄着后退半步,扶住旁边的桌案才稳住身形,刘仵作更是惊得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张氏还活着?那、那李二柱埋的是谁?这坑底的两具尸体,又跟张氏有什么关系?”
济公重新摇起蒲扇,笑容又回到脸上:“他埋的是个替死鬼!就是上面这具穿粗布衣裙的女尸!不过这替死鬼当时还没死透,只是被迷晕了勒得只剩半口气,所以才会在土坑里发出声响。至于底下那具绸缎衣裙的,是城西王员外家被盗的女儿王秀娥,有人故意把她的尸体挪到这里,就是想用这桩双尸奇案制造诡异气氛,让官府以为是鬼神作祟,好趁机掩盖真正的阴谋!”
赵太守脸色一沉,他知道济公从不虚言,既然这么说,那背后定然藏着更大的猫腻,连忙追问道:“活佛明鉴!那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他费这么大劲偷尸换尸,目的究竟是什么?”
济公走到院中的水井旁,弯腰舀了一瓢水,漱了漱口说道:“老衲现在只看出是有人谋财害命,具体是谁还得见了真凭实据才行。不过老衲敢断定,那李二柱埋人的土坑底下有文章!你们只挖了表面那层浮土,再往下挖三尺,保管有惊喜!”
赵太守虽然心中仍有疑虑,但济公过往破获的奇案早已传遍临安,他当即下定决心相信济公。立刻点齐二十名精干衙役,带上铁锹锄头,又让人去候审房提了李二柱,去乱葬岗唤了王老头,一行人浩浩荡荡重新返回乱葬岗。此时已近正午,阳光透过稀疏的树影洒在土坑上,济公站在坑边,用蒲扇指着李二柱当初挖的位置说道:“就是这里,往下挖,挖到见着木头为止!”
衙役们不敢怠慢,四人一组轮流开挖。刚挖下去一尺多深,就发现底下的土质比上层紧实不少,明显是被人重新填埋过的。又挖了近两尺,突然听得“当”的一声脆响,铁锹头撞到了硬物。“大人!有东西!”挖土工的衙役高声喊道。赵太守连忙上前,示意衙役们改用手刨。衙役们小心翼翼地拨开周围的湿土,一口小巧的柏木棺材渐渐显露出来,这棺材只有寻常棺材的一半大小,看起来像是临时找的杂物箱改造的,边角处还带着未打磨的毛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