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嘉定元年暮春,临安城灵隐寺的晨钟刚撞过三响,大雄宝殿的琉璃瓦还沾着隔夜的露水。偏殿墙角的阴影里,一个破衣烂衫的和尚正抱着酒葫芦打盹,补丁摞补丁的僧袍上还沾着半截狗骨头,正是那被人称作“济颠”的道济和尚。他脚边的青石上,摆着半块吃剩的炊饼,几只麻雀正大胆地啄食碎屑,和尚浑然不觉,鼻息间还飘出淡淡的酒气。
“圣僧!圣僧醒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碎了晨静,两个家丁模样的汉子跌跌撞撞跑来,为首的正是城南富户苏北山家的管家苏禄。他见了济公这副模样,也顾不上失礼,“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后的仆役冯顺也跟着跪下,两人额头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浸湿了胸前的绸缎衣襟。
济公被这动静惊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带着酒气的哈欠,举起葫芦抿了一口:“吵什么吵?和尚的好梦都被你们惊飞了,莫不是你家主人舍不得给我酒钱,派你们来抢葫芦的?”说着还把酒葫芦往怀里紧了紧,一双醉眼半睁半闭地打量着两人。
苏禄急得直跺脚,声音都带着哭腔:“圣僧说笑了!我家老爷怎敢吝啬酒钱?是为高国泰先生之事啊!三个月前高先生带着家眷投亲,老爷本想留他在府中教少爷读书,可他执意要去余杭寻亲,如今……如今听说在余杭吃了人命官司,眼看就要问斩了!”
济公听到“高国泰”三字,原本浑浊的眼睛骤然清亮了几分,他坐直身子,随手把狗骨头扔给麻雀,拍了拍苏禄的肩膀:“起来说话。那高国泰乃是个饱学之士,素有贤名,怎会闹出人命官司?你且细细道来。”
苏禄这才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缓缓道出缘由。原来高国泰本是余杭书生,家道中落后带着妻儿投奔临安的苏北山。苏北山念及旧情,欲聘他为西席,可高国泰不愿寄人篱下,听闻余杭有远亲经商致富,便决意带着家眷返乡投奔。谁知到了余杭才知远亲早已破产病逝,盘缠耗尽的他只能暂居尼庵,自己外出寻谋生计。半月前,苏北山派去送盘缠的家丁传回消息,说高国泰在余杭因“谋财害命”被打入死牢,卷宗已呈上司,不日便要行刑。
“谋财害命?”济公嗤笑一声,捡起地上的炊饼渣塞进嘴里,“那高国泰连借人一文钱都要记在纸上,怎会做这等事?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你家老爷既托你来找我,便是信得过和尚的本事。也罢,我便走一趟余杭,救那书呆子出来。”说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破扇子一摇,便要往外走。
苏禄大喜过望,连忙跟上:“圣僧稍等,老爷已备下马车干粮,还有这五百两纹银,供圣僧路上使用。”冯顺连忙捧上一个沉甸甸的银箱。济公瞥了一眼银箱,摆了摆手:“和尚要这劳什子做甚?有酒有肉便足矣。马车太慢,你们两个跟我步行,保管比马车还快。”
两人虽有疑虑,却也不敢违逆,只得吩咐家丁带回马车银两,自己跟着济公出了灵隐寺。刚出山门,济公便脚步生风,破扇子一扇,竟带着两人轻飘飘地往前走去。苏禄和冯顺只觉脚下生劲,原本要走一日的路程,不到午时便已走出临安地界,两人虽有些气喘,却丝毫不觉疲惫,心中暗暗称奇。
午时刚过,三人来到一处集镇,济公闻着酒香便往路边的“醉仙楼”走去。刚进楼门,就听得邻桌传来争吵之声。一个身穿蓝布长衫的书生正与掌柜争执,桌上摆着一壶空酒和两碟小菜。“掌柜的,我今日实在无钱付账,改日定当加倍奉还。”书生面红耳赤地说道。掌柜叉着腰冷笑:“我这醉仙楼开门做生意,不是慈善堂!没钱还敢喝酒?来人,把他的书给我搜出来当掉!”
济公见状,端着刚要的酒壶走了过去,拍了拍掌柜的肩膀:“掌柜的莫恼,这位相公的酒钱,和尚替他付了。”掌柜回头见是个破衣和尚,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哪来的野和尚,也敢管老子的事?这书生欠了我二两银子,你付得起吗?”
济公从怀里摸了半天,掏出几枚铜板,往桌上一拍:“这些够不够?”掌柜看着那几枚铜板,气得笑了:“你这和尚是来消遣我?这点钱连半壶酒都买不到!”济公嘿嘿一笑,拿起破扇子对着铜板一扇,只见那几枚铜板瞬间变成了二两纹银,在桌上闪闪发亮。掌柜惊得目瞪口呆,连忙收起银子,赔着笑脸离去。
那书生连忙起身向济公作揖:“多谢圣僧相助,在下沈仲书,乃是余杭县学的生员,今日是为寻访友人至此。”济公上下打量他一番,点头道:“原来是沈相公,你可知余杭县高国泰之事?”沈仲书闻言脸色一变,叹了口气:“高先生乃是我的业师,他为人正直,怎会谋财害命?此事定是张知县与恶霸刘三勾结,故意栽赃。”
原来余杭知县张怀义贪赃枉法,与当地恶霸刘三狼狈为奸,鱼肉乡里。高国泰到余杭后,曾目睹刘三强抢民女,便写了状纸要告到府衙,却被张怀义压了下来。后来刘三得知高国泰与苏北山有旧,怕他搬来救兵,便设计陷害,将一名被他害死的商人尸体藏在高国泰暂居的破屋中,再让张怀义出面拿人,定了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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