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波浪两茫茫,忍辱柔和是妙方。人为贪财身先葬,鸟为夺食命早亡。任你奸猾多取巧,难免荒郊土内藏。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长。”
这首诗您可别小瞧,不是我李三卖瓜自卖自夸,老辈说书人在茶馆里一唱,底下茶客的碗都忘了端——句句戳的都是人心窝子的实在理。今天咱说的这故事,就发生在南宋临安府。您道这临安府是啥地界?那是天子脚下,皇城根儿,朱雀大街上走三步能撞见个戴乌纱帽的,御街两旁的酒楼茶馆,唱曲儿的、说书的、卖艺的,热闹得能把房梁掀了。可您别以为全是达官显贵、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城墙根底下的穷酸书生、巷子里挑着担子的小买卖人,那家长里短、鸡毛蒜皮里的人情冷暖,才更对咱老百姓的脾气,听着也更舒坦。咱们的头一位主角,姓李名平,字安之,听着像个读书人,实则是个开纸扎铺的小老板。他那铺子就在临安府西城根的翠花巷里,门脸不大,挂着块褪了色的木匾,写着“李记纸扎”四个楷书,还是他那秀才兄弟赵奎给写的。铺子里扎的纸人纸马、亭台楼阁,那叫一个精致,连纸丫鬟鬓角的珠花、纸将军铠甲的纹路,都扎得有模有样,街坊们都说:“李平这手艺,要是去给宫里扎,保准能得赏钱!”
这李平可不单单是手艺好,心眼儿更实诚,实诚得像城门口那青石板,砸不出半点虚头巴脑。街坊邻里谁家有难处,他比自己家着火还上心。就说对门王二嫂家那小娃娃,去年秋天出痘,那可是要命的病,半夜里烧得哭爹喊娘,嗓子都哭哑了。王二嫂男人早死了,孤儿寡母的凑不出钱请大夫,坐在门槛上哭天抢地。李平刚关了铺子门,正盘算着给老娘买斤红糖补补身子,听见哭声就跑了过去。一摸孩子额头,烫得能煎鸡蛋,他啥也没说,揣着刚卖纸人赚的三两银子,揣得紧紧的,生怕跑掉似的,撒腿就往城东的回春堂跑。那时候都快三更天了,城门都关了一半,他跟守门的兵丁好说歹说,又塞了两个铜板,才跑出城。回春堂的刘大夫早就睡下了,他在门外蹲了半个时辰,冻得鼻涕直流,还不敢大声喊,就怕惊着大夫家人。最后刘大夫被他的诚心打动,跟着他跑了半个临安府回来。抓药、煎药,李平忙前忙后,比王二嫂还上心,药钱、诊费全是他垫的。事后王二嫂抱着孩子来磕头谢恩,李平赶紧扶起来,嘿嘿一笑:“二嫂,咱街坊邻里的,说这个就见外了。钱没了能再赚,要是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你这后半辈子可咋过?人心凉了,那可就暖不回来了。”有旁边看热闹的街坊撇嘴说风凉话:“李老板,你这纸扎铺本就赚个辛苦钱,风里来雨里去的,这么往外贴,早晚把铺子贴黄了!”李平也不恼,还是那副憨厚模样:“黄了再扎呗,手艺在身上,饿不死。要是见死不救,夜里睡觉都不踏实。”您瞧瞧,这就是李平,典型的临安府小老百姓,没多大能耐,却有颗滚烫的心。
李平有个异姓兄弟,姓赵名奎,字仲书,是个秀才。两人打小一起在翠花巷长大,穿一条裤子都嫌肥——当然,后来赵奎中了秀才,讲究起来,就不穿一条裤子了,但情谊没变。赵奎这人文采是真不错,十岁就能背《论语》,十五岁写的文章就被府学的先生夸“有韩柳之风”,街坊们都盼着他能考中举人、进士,给翠花巷争光。可这科举考试,有时候真不是光有学问就行的,时运不济起来,喝凉水都塞牙。赵奎连考三次,次次名落孙山,头一次落榜还不服气,拍着胸脯说“下次必中”;第二次落榜就蔫了半截,在家闷了三天;第三次落榜,直接把书本往桌上一扔,叹着气说“命里无时莫强求”,心气儿算是彻底泄了。整日里愁眉苦脸,眼睛都熬红了,连最爱看的《昭明文选》都懒得翻,要么坐在院子里发呆,要么就蹲在墙根儿抽烟袋,活脱脱从一个白面书生熬成了糟老头子。更糟的是,半年前赵奎托媒人娶了房媳妇,姓周名秀娥,是城郊周家庄的姑娘,生得一副好皮囊——柳叶眉、杏核眼,肤白貌美,当初娶进门的时候,翠花巷的街坊都来看热闹,都说赵奎好福气,娶了个赛西施的媳妇。可谁成想,这周氏是个典型的嫌贫爱富的主儿,当初嫁过来,是听媒人说赵奎“前途无量,早晚是官老爷”,结果嫁过来才知道,是个连考三次都不中的落第秀才,家底还薄得叮当响。自从赵奎第三次落榜,周氏的脸就没舒展过,饭桌上不是摔筷子就是摔碗,要么就指桑骂槐。有一次赵奎想跟她商量再考一次,周氏直接把饭碗往地上一摔,瓷片溅了赵奎一裤腿:“考!考!考!就知道考!你看看你那窝囊废样,连三斗米都挣不回来,还考个屁!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嫁了你这么个丧门星,跟着你吃糠咽菜!”这话多扎心啊,把个书香门第出来的秀才,逼得整日唉声叹气,连头都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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