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咱们的这段书,先得把地界儿给您说透——江南杭州府,那可是块风水宝地!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西湖的水绿得跟翡翠似的,断桥残雪、雷峰夕照,哪一处不是景致?可咱们今天的戏眼,不在西湖边,在那北高峰下的灵隐寺。主角呢,是两位和尚,说出来都透着股奇劲儿:一位是灵隐寺本土的“替僧”了尘,另一位是云游四方的“醉禅”慧能。您先别急着咂嘴,“替僧”这行当,您八成没听过吧?这可是明清年间有钱人家的“专属服务”——家里要是祖上没积下多少阴德,或是当家人经商做官赚了些不干净的钱,心里发虚,就会花大价钱请个和尚,替自家吃斋念佛、顶香坐禅,相当于给家族“买”福报。咱们这位了尘师父,就是杭州府头号盐商张百万家请的替僧,在灵隐寺一待就是整整二十年,今儿个正是他替人修行期满,“功成身退”荣归古刹的大日子。
话说这年清明刚过,江南的春气就浓得化不开了。杭州城里的柳树抽了新枝,绿丝绦似的垂到街面上,桃花开得如火如荼,一阵风过,花瓣飘得满街都是。灵隐寺外的冷泉溪,水涨了不少,哗哗地淌着,映着对岸飞来峰的怪石嶙峋——那些石头有的像卧着的老虎,有的像展翅的雄鹰,传说是济公活佛当年从别处“借”来的,真假咱不论,反正看着就有股子仙气。再看灵隐寺山门口,那叫一个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张百万带着全家老小,前呼后拥地来了:老夫人穿着绫罗绸缎,由丫鬟搀扶着;少奶奶们戴着满头珠翠,手里还捏着绢帕;就连刚会走路的小少爷,都穿着虎头鞋,被奶妈抱着。张百万自己呢,穿着藏青色的绸缎马褂,手里捧着一块金字牌匾,上面写着“功德无量”四个大字,是请杭州府最有名的书法家写的,鎏金的字在太阳底下闪着光。后面跟着的挑礼盒的伙计,足足有二十来个,挑着的礼盒一个比一个大,红绸子扎着,看着就沉。这里面倒不是山珍海味——毕竟是给和尚送的,犯忌讳——全是上等的绫罗绸缎、百年的檀香佛珠,最扎眼的是中间那个特制的木龛,里面端端正正放着一尊三尺高的羊脂玉佛,莹润透亮,对着光一看,里面连一丝杂色都没有,懂行的人一眼就看出,这玩意儿没有万两白银拿不下来。
寺里的方丈了空大师,领着全寺上百位僧众,在山门口的天王殿前候着。这了空大师年近七旬,鹤发童颜,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僧袍,手里捻着一串菩提子佛珠,平日里那是不苟言笑,连寺里的小和尚见了他都得规规矩矩的。可今儿个,老方丈脸上却挂着几分笑意——倒不是贪张百万送来的那尊玉佛,实在是这了尘二十年里的德行,他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想当年了尘刚进寺时,还是个十**岁的小伙子,面黄肌瘦的,听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才被张百万家选中当替僧。张百万当时花钱给寺里捐了不少香火,给了尘捐了个“替僧”的身份,私下里还跟了空大师说:“方丈,这孩子就是个摆设,只要按时上殿、不惹事就行,不用太严管。”谁成想这了尘是个实心眼,进寺第一天就把“修行”二字刻在了心里:天不亮鸡刚打鸣,别人还在被窝里酣睡,他就起来洒扫庭院,从天王殿到大雄宝殿,连台阶缝里的草都得抠干净;佛前的香火,早晚两炷,从来没错过时辰,冬天手冻得开裂,也照样恭恭敬敬地焚香跪拜;就连后山那口放生池,他都天天去打理,怕水草缠了鱼儿,怕落叶堵了池眼,有一回冬天冷泉溪结了冰,有个小和尚打水时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掉进了放生池,当时周围没人,是了尘听见呼救,二话不说就跳进冰窟窿里把人救上来,自己冻得嘴唇发紫,高烧了三天三夜,醒来第一句话还说:“佛祖要是见了,也会先救人再念经,救人比念佛更急啊!”
“了尘师弟,二十年青灯古佛,辛苦你了,今日总算功德圆满了!”了空大师上前一步,双手合十,声音里满是赞许。了尘穿着一身新缝的灰色僧袍,是寺里的师兄弟们凑钱给做的,针脚细密,带着股子暖意。他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双手局促地放在身前,手里还紧紧攥着个青布小包——这里面是他二十年里省吃俭用攒下的香火钱,有香客给的小费,有寺里发的微薄月例,一分一厘都没乱花,早就打定主意要捐给寺里修藏经阁。他刚要开口回话,就听人群外面传来一声粗声粗气的喊:“让让!都让让!好酒来咯——”这声音穿透力极强,盖过了周围的人声,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众人回头一看,好家伙!只见一个和尚挑着两个老大的酒葫芦,晃晃悠悠地从人群里挤了过来。这和尚看着四十来岁,身材魁梧,皮肤黝黑,僧袍的扣子没系好,敞着怀,露出里面打了补丁的粗布短打,脚下趿拉着一双草鞋,踉踉跄跄的,明显是喝高了。他肩上的扁担两头,各挂着一个油光锃亮的酒葫芦,葫芦上还刻着两句诗:“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这和尚嘴里还哼着小调,调子听着挺俗,词儿却有点意思:“佛前不忌酒,心中有菩提,醉眼看世人,谁不是痴迷?”一边哼着,一边还顺手拍了拍旁边看热闹的小孩的脑袋,吓得那孩子躲到了娘身后。不用问,这就是咱们的另一位主角,江湖上人称“醉禅师”的慧能禅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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