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行者：镜城守夜人 第52章 融合边界

旧生物实验室内部比入口处更加破败阴森。断裂的培养槽像巨大的玻璃墓碑矗立在浑浊的积水中，破碎的管道如同垂死的藤蔓从天花板垂落。空气中弥漫着福尔马林与某种有机物**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探照灯的光柱扫过，偶尔照亮墙壁上早已干涸的、呈喷溅状的深色污渍，以及一些被遗弃的、结构难以名状的实验器械。

然而，最令人心悸的，是那种无处不在的、不协调的“秩序感”。与外界狂暴的网络混沌不同，这里的能量场呈现出一种被强行“缝合”的稳定。就像一件打满补丁的旧衣服，看似完整，但每一块补丁的颜色、质地都截然不同，透着一股诡异的拼凑感。

“这里……被某种力量‘梳理’过，”韩松博士蹲下身，用手指蘸了点积水，放在鼻尖嗅了嗅，又迅速擦掉，“不是自然的平静，是……人为的压制。很粗暴。”

林黯的左眼窝微微发热，幽蓝漩涡中心的乳白光核稳定地脉动着。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第二块碎片的“呼唤”，它就在这片区域的更深处，散发着比第一块更强烈、但也更……“固执”的能量波动。同时，他也“听”到了这片区域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些微弱但充满敌意的生命反应，它们似乎与这片被强行稳定的能量场共生，或者说，被其束缚。

“小心点，”林黯低声警告，“这里的东西，可能比外面的更……‘有序’，也更危险。”

他们谨慎地向前推进。穿过一片狼藉的办公区，进入一个更加宽敞的实验大厅。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早已干涸的圆形培养池。而他们要寻找的第二块“心镜石”碎片，就悬浮在培养池的正上方。

这块碎片比第一块稍大，颜色也更浓郁，呈现出一种温润的乳白色光泽。它散发出的能量场明显更强，将周围数十米的空间都笼罩在一种令人心神宁静的平和之中。然而，在这平和的力场边缘，景象却令人毛骨悚然。

数具穿着破烂研究服的人类骸骨，以一种极其扭曲、仿佛被无形力量强行固定的姿态，“站立”在培养池边缘。他们的骨骼上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如同琥珀般的能量结晶，脸上凝固着极度痛苦与一丝诡异安详交织的表情。他们像是这片“有序”领域的守护者，又像是献祭给这片秩序的祭品。

“是‘静滞场’，”苏晚晴看着扫描仪上的读数，脸色发白，“碎片的力量无意识中创造了这个领域，任何闯入的、带有混乱波动的生命体，都会被强行‘定格’，能量和精神被缓慢抽离，用以维持这片区域的稳定。这些人……可能就是最初的闯入者。”

就在这时，培养池另一端的阴影里，传来了沉重的、拖沓的脚步声。

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它依稀能看出人形，但身体仿佛是由无数块不同生物的组织、金属零件以及闪烁的能量管线胡乱拼接而成。它的头部是一团不断蠕动、试图模拟人脸但始终失败的肉块，中央嵌着一只浑浊的、散发着乳白色微光的义眼——那光芒，与碎片同源。它的一只手臂是巨大的、锈迹斑斑的机械爪，另一只则是由几条纠缠在一起的、覆盖着粘液的触须构成。

它没有立刻攻击，而是用那只浑浊的义眼“看”着林黯，更准确地说，是“看”着他左眼窝中那块已经融合的碎片。一种混合着渴望、憎恨与卑微崇拜的情绪波动，如同污浊的溪流，传递过来。

“又一个……碎片……持有者……”一个断断续续、如同许多声音重叠在一起的意念，直接在众人脑海中响起，“加入……秩序……或者……成为……秩序的一部分……像他们……一样……”

它指了指那些被“静滞”的骸骨。

“是‘融合怪’，”雷顿首领啐了一口，举起武器，“一些试图强行融合碎片力量失败的可怜虫，被碎片无意识的力量改造，变成了这种不伦不类的怪物，还自以为得到了恩赐。”

那“融合怪”似乎被激怒了，发出一阵刺耳的、混合着金属摩擦和生物嘶鸣的噪音，猛地冲了过来！它庞大的身躯异常灵活，机械爪带着恶风砸向最前面的渡鸦，触须则如同毒蛇般卷向侧翼的方舟战士！

战斗瞬间爆发！

高斯步枪的能量光束打在“融合怪”身上，却被它体表那层不稳定的能量场和坚韧的组织偏转、吸收，效果甚微。渡鸦险之又险地躲过机械爪，反手一匕首刺入其关节缝隙，却感觉像是扎进了坚韧的橡胶，难以造成有效伤害。而一名方舟战士则被触须缠住，尽管同伴拼命射击，那战士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生命力仿佛被吸走，最终软软倒地，皮肤表面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能量结晶。

这怪物能吸收攻击能量，并能强行“秩序化”生命体！

“林黯！碎片！”苏晚晴焦急地喊道，“只有碎片的力量能对抗它！”

林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能感觉到左眼窝中，第一块碎片传来的温和而稳定的力量，也能感觉到第二块碎片那强大却“固执”的排斥感。两块碎片同源，却又因经历不同而产生了微妙的差异。

他尝试像之前一样，调整自身频率去共鸣、引导。

但这一次，遇到了强大的阻力。第二块碎片似乎沉浸在自己创造的“秩序”中，对外来的、哪怕是同源的力量也充满警惕。它的能量场如同坚固的壁垒，拒绝着林黯的沟通。

“融合怪”利用这个机会，摆脱了渡鸦和雷顿的纠缠，猛地扑向林黯！那只浑浊的义眼爆发出刺目的乳白色光芒，一股强大的、带着强制“归化”意味的精神冲击直冲林黯脑海！

林黯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要被拉入一片绝对平静、却也绝对虚无的领域，如同那些被静滞的骸骨。左眼窝的漩涡剧烈波动起来，幽蓝与乳白的光芒疯狂闪烁、冲突！

不能硬抗！也不能被同化！

电光火石间，林黯放弃了强行引导。他转而将左眼的力量向内收敛，牢牢护住自己的意识核心，同时，他将从第一块碎片中感受到的那份“不甘湮灭的希望”，以及自身绝不屈从于任何绝对秩序的意志，化作一道尖锐的、充满“个性”的意念，如同楔子般，狠狠刺向第二块碎片的核心！

我不是来征服你，也不是来融入你！

我是来与你合作，创造一个容纳差异的新秩序！

这道意念，充满了林黯独特的、融合了混沌与秩序的特质，与第二块碎片那追求绝对、排他的“秩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固执”的碎片似乎被这从未接触过的、充满矛盾却又坚定无比的意念所震动。它的能量场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并非源于排斥，而是源于……“好奇”的松动。

就在这瞬间的松动中，林黯左眼窝的漩涡猛地加速，幽蓝光芒大盛，强行突破了那层壁垒，与第二块碎片建立了短暂而脆弱的连接！

他“看”到了这块碎片的记忆片段：它坠落于此，本能地释放力量想要平复周围的混乱，却因无人引导，力量失控，将闯入者静滞，又吸引了“融合怪”这种扭曲的存在……它渴望秩序，却困于自己创造的死寂牢笼。

“跟我走，”林黯的意识传递过去，“外面有更广阔的世界，需要不一样的秩序。”

没有回应，但那抵抗的力量，悄然减弱了一分。

与此同时，外部战场上，那“融合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它与碎片的连接被林黯干扰，庞大的身躯开始不稳定地抽搐，构成身体的各部分组织仿佛失去了粘合力，开始崩溃、剥离！

“就是现在！”渡鸦怒吼着，将一颗高爆手雷精准地塞进了“融合怪”那团试图模拟人脸的肉块中！

轰！

剧烈的爆炸将怪物炸得四分五裂，污秽的组织和零件四处飞溅。

尘埃落定，第二块碎片静静悬浮在空中，乳白色的光芒似乎柔和了许多，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

林黯走上前，再次伸出手。这一次，碎片没有抗拒，温顺地落入他的掌心，然后化作流光，融入左眼窝的漩涡。

第二块碎片，融合完成。

左眼窝的漩涡似乎又凝实了一圈，中心的乳白光核更加明亮。林黯感到自己的力量再次提升，对“秩序”的理解也更深了一层。但他也清晰地感觉到，两块碎片在漩涡内并非完全融合，它们依旧保持着微妙的独立性，仿佛在相互试探、磨合。

而远处，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似乎更近了一些。

默客的警告在耳边回响：“……危险……速来……”

他们收集碎片的行为，似乎正吸引着更强大的、未知的敌人。

林黯握紧拳头，左眼窝中，幽蓝与乳白的光芒交织流转。

“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