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行者：镜城守夜人 第55章 陨落之种

“天穹之心”的陨落，并非瞬间的终结，而是一场漫长而残酷的凌迟。燃烧的碎片如同死神的镰刀，在镜城上空划出无数道凄厉的轨迹，将灰蒙蒙的天幕切割得支离破碎。爆炸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持续不断，间或夹杂着巨大碎片突破音障时产生的、令人心脏骤停的尖锐呼啸。大地不再仅仅是轻微震颤，而是如同筛糠般抖动，远处不断传来建筑物二次坍塌的闷响和冲天的烟柱。

湿地边缘，林黯一行人早已离开了那片危险的开放地带，躲进了一个由巨大石化树根形成的天然洞穴。即便如此，外面世界末日般的景象依旧透过缝隙清晰可见。

“我们必须立刻返回方舟！”雷顿首领对着嘈杂的便携通讯器咆哮，试图与聚落取得联系，但信号被强烈的能量干扰和物理震动彻底撕碎，只有一片刺耳的沙沙声。“这么大的撞击，水面绝对会掀起巨浪！聚落撑不住！”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锈带方舟”是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的避风港，是数百人赖以生存的根基。

“分头行动！”林黯果断下令，他左眼窝中的镜瞳平静地倒映着外界的混乱，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雷顿，你带人立刻全速返回方舟，组织防御和撤离，尽量向更深处的水域转移！渡鸦，韩博士，你们跟他一起，保护好数据和人员。”

“你呢？”苏晚晴抓住他的手臂，眼中满是担忧。

“我去那边。”林黯指向远处天空，那块最为巨大、承载着“老师”意识的碎片，正拖着显眼的烈焰尾迹，朝着预判的坠落点——琉璃区边缘一片废弃的工业园坠去。“他（老师）不会轻易死去。那块碎片里，有‘天穹之心’的核心残留，可能是武器，可能是数据，也可能是……更糟的东西。不能让它落入任何不可控的势力手中，更不能让他（老师）有机会重整旗鼓。”

他顿了顿，暗金与星辉交织的左眼看向苏晚晴：“你跟我去。我需要你的技术支援，分析和处理可能找到的任何数据或设备。”

苏晚晴没有丝毫犹豫，重重点头。

没有时间告别，也没有时间详细规划。雷顿带着渡鸦、韩松和几名方舟战士，利用对地下水路的部分记忆，冲向最近的可能通往方舟方向的通道。而林黯则拉起苏晚晴，如同两道鬼魅般的影子，逆着逃亡的人流和坠落的火光，朝着那片即将承受最猛烈撞击的工业区疾驰。

他们的速度快得惊人。林黯融合三块碎片后，身体机能得到了全方位的强化，力量、速度、耐力都远超常人。他甚至能一定程度上利用左眼的力量，轻微扭曲身体周围的引力和空气阻力，使得移动更加迅捷无声。苏晚晴被他半抱着，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两侧景物模糊成一片流动的色块。

越是靠近坠落区，景象越是惨烈。天空被浓烟和火光染成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燃烧味和金属汽化的怪味。巨大的冲击波早已将外围区域的建筑震得千疮百孔，地面上遍布着较小的、仍在燃烧的空间站碎片，引燃了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一些地方出现了深不见底的裂缝，散发着地底的热气和诡异的能量辐射。幸存者们如同无头苍蝇般哭喊着奔跑，或是麻木地坐在废墟上，眼神空洞。

林黯的左眼不断扫视着周围，过滤掉无用的信息，精准地捕捉着能量流动的轨迹和生命信号的方位。他避开那些能量紊乱的危险区域，绕过塌陷的街道，以一条最优的路径直线穿插。

终于，他们抵达了预判的撞击核心区——一个占地广阔的、早已停产的自动化装配厂。工厂中央，一个直径超过百米的巨大撞击坑还在冒着滚滚浓烟，坑底隐约可见扭曲的、烧融的金属结构，那是空间站核心舱段的残骸。撞击产生的高温让周围的土地都玻璃化了，空气中充斥着臭氧和未知化学物质燃烧的刺鼻气味。

然而，林黯的目光并未停留在撞击坑上。他的镜瞳死死锁定在距离撞击坑约一公里外，一座还算完好的工厂仓库屋顶。那里，一块约轿车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却流淌着暗红色能量纹路的菱形碎片，正静静地悬浮在离地数米的空中。碎片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形成一个排斥一切的力场，将坠落的尘埃和混乱的能量都隔绝在外。

而在碎片下方，一个身影背对着他们，站在那里，仰望着悬浮的碎片。他穿着一身破损却依旧能看出原本华贵的“天穹”制服，身形挺拔，只是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鲜血浸透了衣袖。

正是“老师”！

他似乎察觉到了林黯和苏晚晴的到来，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沾满了烟尘和血污，那双曾经深邃慈和的眼睛，此刻却布满了血丝，燃烧着一种混合了失败、疯狂与极致冷静的诡异光芒。他的目光越过林黯，直接落在他那异常的左眼上，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难以形容是笑还是哭的弧度。

“阿黯……”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风箱，却依旧带着那种令人不适的、高高在上的语调，“你果然来了……带着我梦寐以求的……‘完整’。”

他的视线贪婪地扫过林黯的左眼窝，仿佛在欣赏一件失而复得的艺术品。“看看它……多美啊……融合了‘心镜石’的精华，超越了‘载体’的局限……这才是我理想中，能够承载新世界的‘方舟’！”

林黯将苏晚晴护在身后，左眼窝中的星漩缓缓加速，暗金的底色变得更加深邃。“你的‘方舟’已经坠毁了，老师。或者说，‘引渡人’。”他直接点破了对方的身份，“‘涅盘’失败了，你一无所有了。”

“失败？”“老师”嗤笑一声，抬手指向空中那块悬浮的、流淌着暗红能量的菱形碎片，“不，孩子。那只是旧躯壳的抛弃。这才是真正的‘种子’——‘天穹之心’最核心的数据库，储存着所有筛选出的‘精英意识’，以及……启动最终‘净化’协议的密钥！”

他的眼中闪烁着狂热：“旧世界已经污秽不堪，网络彻底失控，地面文明注定毁灭。但我们可以重来！用这块‘种子’，结合你那双完美的‘镜瞳’，我们可以在废墟之上，播撒下纯净的、有序的新人类文明！你我将成为新世界的‘神’！”

疯狂的野心，**裸地展露无遗。他不仅要延续“彼岸”的计划，还要利用林黯和碎片的力量，以一种更极端、更彻底的方式“净化”世界。

林黯感到左眼窝传来一阵冰冷的悸动，那是碎片力量对“种子”中蕴含的、纯粹而强大的秩序能量的本能排斥与警惕。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对准了“老师”和那块悬浮的“种子”。

“我拒绝。”

他的声音平静，却如同在燃烧的废墟上投下了一块寒冰。

“这个世界，连同它的混乱与痛苦，它的希望与挣扎，都应该由生活在这里的人自己决定未来。而不是由某个自诩为神的存在，来进行所谓的‘净化’。”

暗金、幽蓝、乳白，三色光芒在他左眼窝中交相辉映，一股磅礴而内敛的力量开始凝聚。

最终的对决，在这片燃烧的废墟上，在这坠落的神骸之间，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