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行者：镜城守夜人 第14章 镜像中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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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屋的寂静被便携光脑散热风扇的微弱嗡鸣打破。苏晚晴全神贯注，瞳孔中倒映着飞速滚动的数据流，那些关于记忆覆盖、神经重写的冰冷代码，此刻在她眼中却仿佛燃烧着灼人的火焰。她绕开了“天穹”设置的数据陷阱，直接深入到实验日志的底层，追踪那些“鸢尾草样本”的最初来源。

林黯靠在门边的阴影里，像一尊凝固的雕像。纳米虫清除后的神经末梢依旧残留着细微的刺痛感，但这远不及他内心翻涌的疑虑带来的焦灼。他看着苏晚晴专注的侧脸，看着她时而蹙眉，时而快速记录，一种陌生的、近乎不安的情绪在他冰冷的心湖中漾开。他将自己的命运，甚至可能是过去的真相，寄托在了这个几天前还素未谋面的女人身上。

渡鸦出去了，说是去搞点“像样的补给”，留下“医生”在隔壁房间整理器械。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突然，苏晚晴敲击虚拟键盘的手指猛地顿住。她发出一声极轻的、如同被扼住喉咙般的抽气声。

林黯瞬间警觉，身体微微绷紧：“怎么了？”

苏晚晴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脸色在光屏的映照下变得惨白如纸。她缓缓抬起头，看向林黯，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恐惧，以及……一丝怜悯。

“我……我找到了‘鸢尾草样本’的部分原始生物信息标记……”她的声音干涩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虽然数据被严重损坏和匿名化处理，但我用我自己开发的回溯算法，勉强修复了其中一个样本的……线粒体dNA特征片段……”

她将光屏转向林黯，上面显示着一组复杂且不完整的基因序列图谱，旁边是一个不断旋转的、三维模拟构建的模糊人脸模型。

那模型的面部轮廓，尤其是眉骨和下颌的线条……

林黯的呼吸骤然停止。

尽管模糊，尽管不完整，但那模型……与他有着惊人的、无法用巧合解释的相似度！

“……这个样本，编号AS-07。”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她死死盯着林黯的眼睛，仿佛要从中找出否定的答案，“根据日志记录，是‘鸢尾草’项目早期……最成功的几个‘适应性载体’之一……”

适应性载体……

林黯感觉脚下的地面仿佛在瞬间消失。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洪流从他记忆的废墟深处奔腾而出，冲垮了所有被强行筑起的堤坝。

不再是零碎的片段，而是清晰的、连贯的画面——

一个充满柔和光芒的实验室，不是“天穹”那种冰冷的科技感，而是更……温馨？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笑容温柔的女人，将一颗糖放在年幼的他的掌心。“小黯，要勇敢哦，很快就能回家了。”

……

刺耳的警报！红色的警示灯疯狂旋转！

“失控了！基因序列崩溃！”

“封锁所有出口！不能让他们离开！”

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吼，玻璃破碎的声音……还有那只伸向他、想要抓住他，却又在爆炸火光中被弹开的手……那只手腕上，戴着一串缀着蓝色鸢尾花的手链……

……

然后是漫长的黑暗，寒冷。再次睁开眼，看到的是“老师”那张看似慈和，却深不见底的脸。“从今以后，你是‘守夜人’的幽灵。你的过去，已经随着那场‘事故’消失了。”

“事故”……“鸢尾草”实验室事故……

他不是什么被“守夜人”收养的孤儿。

他是“鸢尾草”计划的实验体！是那个二十五年前，被“天穹”宣称已彻底摧毁的项目的……幸存者！或者说，是“成果”！

那枚鸢尾花吊坠……不是李文焕的，或者说，不完全是。那是他潜意识深处，对那个温柔女研究员、对那个可能曾短暂存在过的“家”的模糊记忆的投射！李文焕不知为何也得到了一个类似的信物，并因此触及了真相，引来了杀身之祸！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如同被一道惨白的闪电照亮，串联成一条令人窒息的锁链，牢牢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老师”……“守夜人”……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抹去了他的记忆，将他培养成一把锋利的、对自身过去一无所知的刀！而他现在追查的“方舟计划”，很可能就是“鸢尾草”计划的延续或升级！苏晚晴的研究，则是实现这个计划的关键技术！

他，林黯，从始至终，都是这个巨大阴谋的一部分，是棋盘上一颗被随意摆布、连自身来历都不清楚的棋子！

“呃啊——！”

剧烈的头痛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那不是物理的疼痛，而是记忆的洪流强行冲开封印时带来的、灵魂层面的撕裂感！他猛地抱住头，身体不受控制地蜷缩下去，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左眼的机械义眼因为神经信号的剧烈扰动而疯狂闪烁，发出不稳定的、刺眼的红光！

“林黯！”苏晚晴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坏了，她想上前，却被林黯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暴戾的气息逼退。

他猛地抬起头，双眼布满了血丝，右眼是人类极致的痛苦与混乱，左眼是机械冰冷的疯狂闪烁。他死死地盯着苏晚晴，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冰冷或警惕，而是一种近乎崩溃的、被彻底背叛后的疯狂与绝望。

“他们……骗了我……”他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所有人……都在骗我！”

他一把抓起放在旁边的、哑黑色的短刃，刀柄熟悉的触感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这是“守夜人”赋予他的武器，是“老师”教导他使用的工具！他用这把刀，为那个抹杀了他过去的组织，清除了无数“目标”！

恶心感与暴怒同时涌上心头！

“林黯！你冷静点！”苏晚晴强忍着恐惧，试图安抚他，“我们现在知道了真相，我们可以……”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林黯的目光，越过了她，落在了她身后光屏上，那个仍在旋转的、与他面容相似的基因模型上。

他的眼神，从疯狂的崩溃，一点点地，凝结成了最深沉的、万载寒冰般的杀意。

他缓缓站直了身体，手中的短刃握得指节发白。所有的痛苦、混乱、迷茫，仿佛在瞬间被压缩、冻结，化作了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冰冷决心。

他看向苏晚晴，眼神复杂难明，但其中的疯狂已经褪去，只剩下令人心悸的平静。

“你说得对，苏博士。”他的声音恢复了平稳，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冰冷，仿佛来自深渊，“我们知道了真相。”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现在，该去找那些，把我们变成现在这样的人，‘谈一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