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上的第7天。
阳光不再是温暖的抚慰,而是无情的酷刑。它灼烧着裸露的皮肤,蒸发着体内本就稀缺的水分,将冰冷的水泥地面烤得滚烫,连空气都仿佛在扭曲、燃烧。风,失去了前两日那点可怜的凉意,带着灰尘和远方尸潮沉闷的嗡鸣,吹在脸上,像砂纸在摩擦。
庞大的尸潮已过境7日,仍然没有结束的征兆。好在丧尸失去了目标,不再疯狂撞击一楼单元门,只有尸潮过境,偶尔触碰一下铁门,起初的惊心动魄,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麻木,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永无休止的烦躁。它们像一群固执的工蚁,用腐烂的身体无意识的冲击着这道隔绝生死的屏障。好在三人一直保持安静,丧尸并未发觉楼上有人,但那偶尔出现的沉闷的“咚…咚…”声,如同敲打在三人紧绷的神经上,提醒着他们囚徒的身份和随时可能降临的灭顶之灾。面对无边的尸潮,三人自也无法下楼,只能盘桓于4、5、6楼之间,试图打开一扇门进去寻找物资,但厚重的老式防盗门坚固无比,又不敢弄出太大声响…
而比尸潮过境更紧迫、更折磨人的,是体内熊熊燃烧的焦渴。
**干涸的炼狱**
堡垒带出来的几小瓶水,在前3天就被谨慎地分饮完毕。天台塑料桶里的雨水,浑浊不堪,漂浮着落叶和虫尸,带着浓重的土腥味,但昨天也被他们一滴不剩地喝光了。水箱房里最后那点带着铁锈味的浑浊底水,也在昨晚被刮得干干净净。
现在,他们真正意义上,一滴水都没有了。
口渴,这种平时微不足道的感觉,现在变成了主宰一切的酷刑,一种足以摧毁理智的慢性折磨。
* **陈默**感觉自己的舌头像一块粗糙的砂纸,死死地黏在上颚。每一次试图吞咽,都牵扯着喉咙深处干裂的粘膜,带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嘴唇早已干裂爆皮,渗出血丝,又被滚烫的空气迅速烤干,结成暗红色的硬痂。口腔里弥漫着一股苦涩的、类似金属的味道,唾液腺似乎已经完全罢工。他不停地舔着嘴唇,但这动作除了带来更多刺痛和微咸的血腥味,毫无用处。喉咙深处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顺着食道一路蔓延到胃部,胃袋空空地绞扭着,发出干涩的鸣响,却不是因为饥饿,而是因为极度的干渴。每一次呼吸,吸入的仿佛不是空气,而是灼热的沙砾,刮擦着干涸的气管。他的眼球干涩发胀,看东西都有些模糊。尿液变成了深褐色,量少得可怜,每一次排泄都伴随着尿道灼烧般的刺痛。头一阵阵发晕,太阳穴突突地跳,思维开始变得迟钝、混乱。他靠在滚烫的水泥护栏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楼下密密麻麻、如同蛆虫般蠕动的尸群,感觉自己和它们之间,似乎只剩下“干枯”程度的区别。
* **苏晴**的状态更糟。医生的身份让她更清楚脱水的可怕后果。她努力保持着表面的平静,但身体的本能反应无法掩饰。她的脸色是一种病态的蜡黄,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出血的程度比陈默更甚。她试图用唾液湿润嘴唇,却发现口腔里干燥得如同沙漠,连一丝湿润都无法分泌。她感到强烈的眩晕和心悸,稍微动一下,眼前就阵阵发黑。呼吸道灼伤的疼痛在缺水状态下被无限放大,每一次咳嗽都像要把肺咳出来,咳完喉咙里更是火烧火燎。她蜷缩在窝棚仅有的一点阴影里,用一块破布盖住头脸,试图减少水分的蒸发,但无济于事。她的手指神经质地绞在一起,指甲在干枯的手背上无意识地划出道道白痕。作为医生,她清晰地感觉到身体机能在迅速衰退,意识像流水一样从指缝中溜走。脱水带来的电解质紊乱,让她肌肉开始出现细微的抽痛,这是肾衰竭的前兆。
* **张卫国**是三人中意志最坚韧的,但焦渴同样在他身上刻下了深深的烙印。他花白的胡茬上沾满了灰白的盐霜——那是汗水蒸发后留下的痕迹。他沉默地坐在离门最近的地方,背脊依旧挺直,但眼神深处充满了疲惫和一种困兽般的焦躁。他不再频繁地检查门锁,因为每一次动作都消耗着宝贵的水分。嘴唇紧抿成一条坚硬的直线,下唇同样裂开渗血。喉咙里如同堵着一块烧红的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感。老兵的经验告诉他,再这样下去,不用等丧尸破门,他们自己就会因为脱水而彻底丧失行动能力,甚至陷入昏迷。他尝试着嚼了几片之前收集的、几乎没有任何水分的干枯树叶,苦涩的汁液反而加剧了喉咙的灼烧感。他看了一眼角落里那几棵在烈日炙烤下彻底蔫死、卷曲发黑的小白菜,眼中闪过一丝绝望。这最后一点象征生命的绿色,也枯萎了。
时间在干渴的煎熬中变得无比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沙漠中跋涉。阳光炙烤着天台,也炙烤着他们濒临干涸的生命之源。楼下尸群的嘶吼,此刻听起来竟带着一种诡异的、对血肉水分的渴望,与三人内心的焦灼遥相呼应。沉默,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三人之间。连说话的力气和水分,都成了奢侈。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比尸臭更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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