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月正圆 第57章 是谁在假装

“大宗师？”阿秀这一惊，非同小可。“是谁？”

“不知道，师父还在查。”梅若烟摇摇头，“要在一夜之间攻陷梅府，除非引兵压境，以强弩射杀……梅府虽沦为废墟，但现场打斗痕迹极少，父亲身边的高手几乎都是被真气所伤，婢女家奴均非死于箭弩，燕无常虽为顶级杀手，但他做不到。”

阿秀越发不解，“既然你知道这些，为何还瞒着燕大哥，还让他去太白山？难道你已经确定了，他就是燕无常？”

“没有。”梅若烟摇摇头，表情甚为复杂。“我并不能确定他就是燕无常。”

“那你……”阿秀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毕竟在牡丹客栈，我们是第一次相见？”

阿秀没说道，但用表情代表了一切。

“那是一种感觉，自从见到他的那一瞬间，我内心便有这种感觉，这个人一定跟我有关！我无法形容那种感觉，所以你应该听不明白……”

“我明白！”

“你能听明白？”梅若烟愣了一下。

“那或许并不是因为他跟你是仇人，而是你们之间互生欢喜，在徐州姚记茶铺后院，我见到辛万山的第一眼，心中也是这种感觉。那时候燕大哥跟你互诉衷肠，惹得我们都陪着流泪，当时我实在是想不通，明明是个英姿勃发的铁汉子，竟然也会有柔情……”

阿秀为了说服梅若烟，竟然光明正大地承认自己喜欢辛鹏。

梅若烟脸一热，竟一时不知如何措词，这丫头咋张嘴就来？啥叫互生欢喜，互诉衷肠，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不敢承认，也不愿否认，梅若烟只得避而不答，顾左右而言它，“我发现他故意隐藏武功，当时苏塔尔砍碎木桌，那酒坛突然下坠，却被他轻描淡写地抓在手中，一般人的反应绝不会如此迅疾，要知道，那一切都是突然间发生的……”

阿秀手中的茶盏突然毫无征兆地自手中滑落，梅若烟的手闪电般探出，便稳稳地将它抄在手中，滴水未洒。

阿秀老神在在地望着她，一言不发。

“你——”梅若烟反应过来，一咬牙，将茶盏重重地塞到她手中。

“噗嗤~”阿秀忍不住娇笑，“你气什么呀，这不就是本能的反应么，况且辛万山说了，燕大哥是跌下山崖的时候摔到脑袋，失忆了。人家只是失忆，又不是故意隐藏自己的武功。”

“谁知道，万一他是装的？”

“装，他为什么要装失忆？如果他真的是燕无常，会发现不了你的身份？你那小白龙、梅花枪，哪一样不是身份象征？自徐州一路行来，他有多焦虑你又不是没看在眼里，你能装得这么像吗？”

阿秀突然瞟了瞟梅若烟，细声嘀咕，“你好像真能……”

梅若烟的思绪忽然变得飘忽，两人共乘一骑千里奔波，一路上的辛苦与甜蜜都是装的吗？他是装的吗？我又是装的吗？

“不对！”阿秀突然一拍大腿，“你装中毒，是带有目的性的，你心中有仇恨，自然可以逼迫自己做出一些特别的事情来，但是燕大哥没有，他如果是装失忆，啊不，这么说吧，他如果真是燕无常，这段时间要杀你你得死多少回？”

见梅若烟发愣，阿秀继续说道：“为了骗过所有人，你每天都服下那种……那种什么药来着，你师兄给你的那药？”

“龟息十三香，一粒闭气软筋，两粒龟息假死，三粒绝命无救。”

“对，龟息十三香，那时候你全身真气封闭，他要杀你，岂不是易如反掌？”

“万一他的目的是梅花名册呢？”

阿秀无语，“可是你也不能凭感觉判定他就是燕无常啊，如果不是，对燕大哥多不公平……”

“我当然不会只凭感觉判定……钟叔调查过所有关于燕无常的资料，证明燕无常极有可能是潮州一带人氏，而他的口音也是，而且年岁相仿……”

“哈~你们——竟凭口音跟年纪，太武断了吧？”

“钟叔还试过，他接暗器的手法一流。”

“所以，能证明什么？他如果是燕无常，为什么会沦为囚犯，三丈高的悬崖，如何能让他受伤？”

“这也是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以他的身手，在失忆之前，一个小小的铸钱工场如何能困得住他，他做暗桩，又是想调查什么？可惜李敬业叛乱，抓走了扬州铸钱工场的人，无从查起……”

阿秀缓缓从床沿站起，回身凝视着梅若烟，“阿烟姐，我知道你心中有仇恨，但是你这样做，对燕大哥不公平，很不公平……他一个失忆的人，远赴关山，万里迢迢，只为了给你寻找一个不存在的希望，他不知道这天下根本就没有什么碧萝仙，也没有什么青萝绝命香，可是他还是要去，因为他不想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你想想，这冰天雪地的，他日夜兼程，去的时候抱着希望带着侥幸，可回来的路程也是那么远，他得有多绝望！我相信他能忘记身体上的疲惫，因为他要赶回来见你最后一面，可沿途的孤独与痛苦，他如何承受？你们这样做，实在太残忍了……”

阿秀把心中的郁闷和不快，一股脑发泄完，将茶盏里剩下的茶水猛地灌入口中，拿开茶盏时，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她跟辛鹏一样，也崇拜燕轻云，虽然她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这不妨碍燕轻云在她心中的形象。

从徐州到洛阳的路上，她每天听辛鹏说起他们之间的故事，她很喜欢燕大哥念给辛鹏听的那首诗，能背得一字不差：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她好向往他们的那种恣意洒脱，好喜欢他们之间的那种纯粹友谊。所以她既为梅若烟的身世伤心难过，又为燕轻云的真挚打动。

燕大哥就是燕大哥，他绝对不可能是天下第一杀手，更不会是阿烟姐的杀父仇人……

梅若烟的眼泪无声滑落，面上却带着笑容，只是那模样，让人不忍再看第二眼。

她的声音像是杜鹃泣血，字字幽怨。

“我也不希望他是燕无常，但是我不能赌……我不能拿梅府上下七十多口人命来赌，更不能拿梅花志士所有人的性命来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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