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牡丹立在窗边,见阎道人等人消失在长夏街尽头,方始转身离开厢房。
钓月楼拢共有三层,一楼为大厅,四面开梯,直通二楼环型回廊,厨房库房皆置于后院;
二楼是厢房雅间,还有姑娘们的闺室,走廊相间,隔音奇佳;
最上边一层,有守卫轮值,闲人免进,即便是楼里的姑娘,若无通传,也不能私自上去。
白牡丹显然不在此例,见她到来,守卫急忙躬身行礼,并快速开门让行。
牙牀精致,帷幔森森,香薰袅袅,伊人独眠。
白牡丹躬身肃立于屏风后,不敢出声惊扰。
就这样静静地等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才听得牙牀上午睡之人慵懒翻身。
“你来了,也不知出声叫唤一下……”
声音慵懒妩媚,婉转如莺。
“奴婢不敢。”
“你呀~听话是听话,就是有点死板……行了,阎童山带来的人,底细干不干净?”
“还算干净,孙秀才,原名孙传胜,岐州人,早年在西京犯事,被布告缉拿,又惹了不该惹的仇家,所以远遁关外隐姓埋名二十来年;孟繁,原名孟不凡,关东孟家寨孟中原的第二个儿子,与冷青萍有杀父灭门之仇。”
“所以他们很需要找到一个实力不错的靠山……”
“他们自己清楚,论实力,江湖中又有哪个门派比得上咱们玄玉楼!”
牙牀上的女人悄然翻身坐起,“别太骄傲,你别忘了,这世上还有梅花……”
“奴婢有一事不明,又恐惹怒主人,不知该不该问……”白牡丹说完,偷眼绕过屏风,望向帷幔。
“你想问就问吧,免你无罪。”
“是,奴婢觉得,这些年太子一党已被打压殆尽,如死灰不可复燃。曹王李明受贬黔州,太子洗马刘讷言被流放,左庶子、中书门下三品张大安远迁普州刺史,右庶子李义琰引咎卧病于家中,太子典膳丞高政,被其父左卫将军高真行及家人斩杀,就连为太子筹备钱粮的梅瓒,也被灭了满门。可以说,凡支持太子者,皆无好下场。即便是他还活着,也没有机会再翻身,主人您又何必如此辛苦呢?”
“咯咯……你真是太幼稚了。玄玉楼成立于五年前,那时我才十五岁,你觉得我当时有能力做这种事吗?”
牙牀上的女子忽然掀开帷幔,起身伸了个懒腰,施施然走到窗边妆台,薄纱隐隐,落坐身姿妙不可言。
“进来吧,为我梳妆。”声音娇柔妩媚,竟比白牡丹还显年轻。
“是。”白牡丹穿过屏风,碎步跑入。
秀发如瀑,香腮如晕,光一个侧脸,便艳绝天下。
女子注视着铜镜中的容颜,忽然心生自怜,忍不住叹息,吓得白牡丹手一哆嗦,凤头梳差点落地。
“瞧你,紧张至此……”女子娇嗔地瞅了白牡丹一眼。
白牡丹不敢答话,专心致致地为她梳着头发。
“这宫中的事呀,不是你这种人能明白的……你可知今年三月,我为何南下巴州?”
“奴婢不敢瞎猜。”
女子面露不悦,“说了免你无罪,你听不懂?”
白牡丹一震,赶紧回复道:“奴婢以为您是去看望太子,毕竟您出发之时,太子还未身亡。”
女子笑了笑,“那我为何要去看他呢?”
白牡丹想了想,谨慎作答,“因为您与太子曾为挚友。”
女子的笑容突然凝结在镜中,“我跟他又何止是挚友……宫中知我喜欢李贤的,又不是只有一个两个,那又如何…得知他身亡,我还在晒经石上修建了一个凉亭,留了一首诗,你可还记得我写的那首诗?”
“奴婢当然记得,主人诗才横溢,不让须眉,牡丹佩服万分……那首诗名叫《由巴南赴静州》,米仓青青米仓碧,残阳如诉亦如泣。瓜藤绵瓞瓜潮落,不似从前在芳时。”
铜镜中的面容忽然笑得很奇怪,“读完此诗,你是否觉得我很怀念他?”
白牡丹偷眼瞧了瞧铜镜,见主人也在镜中看自己,便点了点头。
“天后向来与太子不和,偏爱中宗李显,可中宗在位不到两月便被贬为庐陵王,睿宗李旦移居别殿不问政事,通过这些,你可看得出问题所在?”
白牡丹蹼通跪下,颤声说道:“借奴婢天大的胆子,奴婢不敢妄议朝政。”
“又来了,你说……你这个人呀,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要是你姐姐在,她可不会像你这样,动不动就跪,我让你说,你就大胆的说,此间又无第三人……”
“奴婢怕说错话,惹您不高兴。”
“唉~知道我为何要把你两姐妹带出宫来么,就因为在宫中太闷,说话做事都必须小心翼翼,一不小心说错话,轻则挨板子,重则莫名其妙丢掉身家性命……但既然出来了,就不一样了,这是我们自己的地盘,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人会把你怎么样,明白?”
“奴婢明白了。”
“明白了还不起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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