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
泥胎佛像倒塌剥落,遍地屋瓦碎砾,门窗上连块木板都看不到。
十月将尽,寒意渐生。
好在庙墙四周能拾到不少柴禾,火光能驱赶寒冷,却驱不尽孤独。
梅若烟就这样呆呆地坐在火堆旁,任夜风呼啸,任孤寂肆虐。
白龙马在檐下嚼着夜草,时不时发出一声轻微短嘶,似乎在告诉主人,它在。
望着这极通人性的老伙计,梅若烟的眸子里缓缓生出一股歉意,在上一个路口,她原本可以选择走宽阔平坦的官道,却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一勒缰,就让小白龙转入了这条山路。
梅花枪拆卸成两段放进布袋,静静地立在木柱旁,像个老朋友在夜里安睡。望着它,她的内心便会生出无限的温暖与安全。
火堆是新留下来的,灰烬干燥,似存余温。
余温入心……
“天高云阔,吾当游遍名山大川,若有缘相逢江湖,若非洛阳,即为长安……”
火光忽明忽暗,燕轻云回首微笑的模样也忽明忽暗。
那时,梅若烟正望着窗外的一株黑牡丹,猜测着它是如何在这个季节被培养出来的。
他说话的口音好生奇怪,不像中原,也不似塞外……
他的人也好生奇怪,像深藏不露,又好像根本不会武功……
她用酒杯打掉孙秀才的毒蒺藜之后,自己也愣了片刻,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出手……
直到此时,她也没有想明白这件事。
又或许,她根本不愿去想明白。
她手中捏着一支飞镖,一支形似“燕”字的飞镖。
最初发现这枚燕字镖的时候,她几乎晕厥过去,因为那是在父亲被烧焦的尸体上拔下来的……
人所共知,燕字镖乃燕无常的独门暗器,也就是说,她的仇人,是墨榜排名第一的南燕无常。
于是,她草草处理完亲人后事,便返回了昆仑山,那一年,她刚满十五岁……
背后使暗器的人都该死,孙秀才使的是浸过剧毒的铁蒺藜,所以他也该死!
这是她最后给自己找出来的理由,所以,她绝不是因为一个陌生男人而出手。
她随手救了燕轻云,只不过因为孙秀才是她所憎恶之人,跟别人无关。
而燕轻云帮她达成交易,所以,她欠燕轻云一个人情。
至少,还欠他一顿酒。
突然,梅若烟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缓缓将燕字镖揣回怀里。
她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狸猫在夜间捕食时踩在雪地上。
“你们既然来了,又何必鬼鬼祟祟故弄玄虚?”
说话间,她已站起身来,手一抄,梅花枪便握在手中。
欻——抖落枪袋,双手一转一拧,梅花枪迎风挺直。
她已听出来人不止一个,且实力都不弱,她向来从容自信,却从不轻敌。
“咵啦啦——”
破庙屋瓦碎裂。
“砰——”
身后的墙壁被撞出一个大洞。
衣袂响动,火光摇曳,白马惊嘶——破庙中突然多出三道人影。
这三人一落地,便呈天、地、人三才阵型,将梅若烟围在中间,铜锏在手,刀剑离鞘。
“原来是你们……”
梅若烟面罩薄纱,语气间丝毫未显慌乱。
孙秀才阴鸷的小眼闪着精光,嘴角泛起一道狞笑,“嘿嘿~白天在牡丹客栈你让我兄弟俩丢了脸面,现在,该是付出代价之时了……”
苏塔尔扬了扬手中弯刀,刀身上的铜环叮当作响。
“你也不打听打听,塞外双魔何时怕过别人?方才若不是给客栈主人面子,当场就做了你!”
“哦~那此刻动手也不算太晚……”
梅若烟冷笑一声,右手一震,梅花枪斜指屋顶。
那枪尖泛着寒光,映着火焰,闪耀入眼。
孙秀才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飞快地瞥了孟繁一眼,似在等对方一个确定的回应。
梅若烟冷冷地瞟了右侧的孟繁一眼。
“关东双锏?据墨家人传,太白山孟家寨已被冷青萍一锅端了,想不到还有一个漏网之鱼……能在冷青萍手下逃脱之人,应该有点手段,怎么……你也打算蹚这趟浑水?”
孟繁的眼角剧烈跳动,瞳孔中戾气渐重,他阴恻恻地冷笑一声,并未直接答话,只紧盯着梅花枪,谨防梅若烟突然发难。
梅若烟忽然抬头,从屋顶的破损处望去。
“你不应该躲在暗处的,你们四个一起上,或许还有些机会……”
话声中,她已出手。
连人带枪,化作一道暗紫色的光影,闪电般向孙秀才穿刺而去。
孙秀才擅使暗器,不论她先攻向苏塔尔或是孟繁,都会给身在她左侧的孙秀才留下破绽,射出毒蒺藜,倒不如直接先解决掉他,以绝后患。
梅花枪长一丈二,整支枪皆为精铁所铸,重击之威,岂是孙秀才能挡?
孙秀才虽眼露惊恐,但惊而不乱,他好像早已算准梅若烟最先对付的人就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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