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月正圆 第19章 运筹于帷幄

府兵大营，奉茶完毕。

刘行举欠身抱拳，再度请教，“方才燕少侠所言，指李敬业欲以扬州为固守之地，是以楚州、泗州皆在其必取之内？”

燕轻云摇摇头，放下茶碗，“兵起江都，虽以楚、泗二州作为缓冲，但江都亦不能作为固守之选。东都洛阳挥兵南下，过淮南，李敬业便无险可守，一旦战败，溃兵如山崩，覆灭在顷刻之间……”

“你是说……他要退到长江以南，拿下润州、常州？”

“正是，据常、润二州，以长江为险，若战，则只在江都，可暂保不败。”

刘行举神色凝重，“若如此，平叛岂非旷日持久，百姓如何能得安生日子……”

“刘校尉心系百姓，在下深感佩服，但你无须为此担忧，正如我之前所言，叛军乃乌合之众，多则两月，少则一月，战乱便停。”

“啊~只用一两个月？”

不止刘行举，连辛鹏、陈冲等人也似信非信。

燕轻云缓缓端起茶碗，老神在在地呷了一口，继续扮演事后诸葛。

“自《讨武曌檄》传出后，世人皆知李敬业征发一州兵马，使用中宗年号嗣圣，并设置三个府署，称匡复府、英公府、扬州大都督府。其自称匡复府上将，领扬州大都督。任命唐之奇、杜求仁为左、右长史，李宗臣、薛仲璋为左、右司马，魏思温为军师，骆宾王为记室……看似声势浩大，实则自掘坟墓而已……”

这几日听到的消息，与史书记载的内容大差不差。

“自掘坟墓……少侠为何有此一说？”

燕轻云看了看刘行举身旁，欲言又止。

刘行举观其色知其意，当即退下侍卫，“少侠请明示。”

“此时正值天下太平，虽由武氏掌朝，天后称制，然百姓安居，民心稳定。李敬业以恢复庐陵王帝位为由，自是能激发一众李唐旧部起兵响应，他若率兵直指东都洛阳，以匡复为事，纵军败身戮，忠义仍存，又可保士气不馁，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而今他妄图金陵王气，是为真叛逆，军心涣散，焉能不败！”

刘行举抚掌赞叹，“少侠此番高论，令刘某茅塞顿开……若叛军来犯盱眙，吾当举全县军民，以死抗之！”

燕轻云轻吹茶碗，啜呷有声，“李敬业既要拿下常、润二州，又要据守江都，兵力必定分散。楚州大势已归，盱眙又非必取之地，纵使派兵来犯，也不会大举而攻。其意旨在威慑，恐其它州县效仿盱眙而已。只是……”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刘行举果然追问，“只是如何？”

“只是叛军此时气势正猛，虽是小股人马，但以盱眙数千府兵，仍难以与之抗衡，唯有死守城池。但能守多久，谁也不知，一旦羽箭、滚木等守城装备用尽，军心一寒，便是城破之时，除非……”

“除非怎样？少侠能否一语言毕，如此说一半，留一半，实在……实在令人心急如焚。”

不只是刘行举有这种感受，辛鹏三人也听得心痒难耐。

燕轻云含笑扫视众人，再次放下手中茶碗，“除非能做到让来犯之敌，攻而不得，战而不胜，退而不能，不降则溃败如山……”

刘行举腾地起身，对着燕轻云一揖到地。

“少侠胸中似已有退敌良策，望不吝告知，若救盱眙于水火，刘某必率全县军民叩谢，并上禀天后，为少侠请赏。”

燕轻云起身还了一礼，望着刘行举，正色说道：“请赏倒不必，若此番我四人能助校尉退敌，届时可否请刘校尉帮我等一个小忙。”

“少侠但说无妨，刘某当倾尽全力。”

“我四人皆因蒙冤入狱，此番逃狱，只为不愿参与叛乱，亦属赦免之列，若参与平叛，退敌有功，则不求赏赐，只求消除我四人之罪籍。刘校尉带兵有功，必受朝廷封赏，择机如实禀明，应不致为难……”

“此事不难，包在刘某身上便是，四位但请放心。”

有刘行举拍着胸脯保证，燕轻云四人相视一笑，齐齐躬身答谢。

刘行举正待细问具体退敌之策，燕轻云抢先一步开口，“还有一件小事，要麻烦校尉一并帮忙……”

“……少侠请说。”

“昨日夜间，我四人逃离时跳下一道山崖，在下不幸撞伤后脑，致使记忆受损。不瞒校尉，此刻在下除了思绪未乱，但过往种种皆如梦境烟云，缥缈无定，身世籍贯一概不知，行走多有不便……”

刘行举震惊莫名，“跳崖？……燕少侠得了失魂症？”

“正是，不死已属万幸……”

怕刘行举生疑，辛鹏三人轮番加以佐证，皆列出身上伤口，细述那段离奇经历……

听得刘行举既惊且佩，沉吟片刻，开口说道：“这也好办，待退敌后，刘某为少侠作一盱眙户籍，并报州县、户部，取得过所，你名下庸调，自由刘某从中调停，若日后记忆恢复，再转回原籍即可。”

“如此甚好，甚好，有劳校尉了！”燕轻云大喜，一揖到地。

唉……可算是搞定唐朝户口了，也算是迈出了稳定的第一步。

“那退敌之事……”刘行举望向营帐外，愁眉紧锁。

燕轻云知道他担忧之意，遂出言安慰道：“校尉无须忧虑，叛军不会夜袭盱眙。”

“何以见得？”

“楚州几乎已全州投敌，唯有小小盱眙，李敬业不会放在眼里，他的手下也不会。既要起到威慑之意，当然在白天进军最好，况且夜间行军、攻城，诸多不便，一支骄兵，更不会作此选择。校尉若不放心，可派出几名探子，出城十里，如遇异常，生火为号，我等便可提前准备……”

刘行举点点头，沉声道，“小心点好，不存侥幸之心为妙。”

“来人！”

帐外奔来一名侍卫躬身待命。

“传令下去，派十名探子，出城十里，二人一组，每二里地布一组人，带足弓箭桐油与点火物件，如遇叛军来袭，就地生火为号，如火被灭，则以火箭为号。”

“得令！”

燕轻云暗赞，这刘行举确实有一套，谨慎，且通用兵之道，难怪他能守住盱眙。

“刘校尉深通兵法，盱眙无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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