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月正圆 第186章 听涛崖·月圆有时

五月十四，寅时三刻。

朔州城北墙火把通明，燕轻云玄甲白袍，按刀而立。身后，崔挽月为他整好肩甲，将一枚平安符塞入甲内。

燕轻云握住她的手。

崔挽月点头，轻声说：“我等你回来。”

城楼另一端，梅若烟与冷青萍并肩而立，目光如刀，望向北方野狐岭下逐渐亮起的突厥营火。

辰时正刻，听涛崖。

朝阳初升，百丈石台染金。燕轻云孤身登崖，步伐沉稳。崖下三方——朔州城头军民、突厥三万铁骑、南侧密林中隐伏的梅若烟四人——无数道目光聚焦崖顶。

巴丹彦西立于青石北端，猩红僧袍猎猎作响，周身三丈气流凝滞。

两人相距五丈。

“你很守时。”巴丹彦西声音浑厚如钟，“前日三杖，将军破境接住，贫僧佩服。今日生死战，不留手——你身上那缕不属于此世的气息，贫僧很感兴趣。”

燕轻云按刀：“大师好眼力，但有些东西，强取必遭反噬。”

巴丹彦西嘴角勾起笑意：“那便让贫僧看看，你这‘异世之人’，能掀起多大风浪。”

话音未落，他合十双掌骤然分开，右掌虚按——

轰！

空气炸裂！一只丈许大小的金色掌印凝现，掌纹清晰如刻，携摧山裂石之势压向燕轻云！

“密宗·金刚印！”

燕轻云身形疾退，望月刀铿然出鞘，漆黑刀身斩向掌印侧面。

“月落！”

刀光如残月倾坠，斩在掌印边缘。沉闷巨响中，金色掌印被斩出裂痕，却未溃散，继续压下。燕轻云借力后掠三丈，堪堪避开。掌印拍在青石上，石屑纷飞，留下半尺深坑。

第一招，高下立判。

突厥军阵爆发出震天欢呼。

巴丹彦西收掌，眼中金光更盛：“能避过金刚印全力一击，也算非凡。但若只此本事，今日恐埋骨于此。”

燕轻云调匀呼吸，方才那一刀用了七成力，仅勉强斩裂掌印。大宗师对天地元气的掌控，非同一般。

“大师接我一刀。”

燕轻云缓缓举刀，心神沉入丹田，意念循残留轨迹，尝试勾连脚下大地深处奔涌的浩瀚力量。

当他意念相融，如投石入渊般“沉”入地脉时——

嗡！

崖体微震。

非地震，而是更深层、更磅礴的“脉动”。燕轻云清晰感知到，脚下百丈深处，一条“河流”在奔涌，那是大地精气、山川灵韵汇聚的能量长河，正是赵无意所说的“地脉节点”！

他福至心灵，望月刀顺势斩下。

“月蚀！”

刀身无光，仅漆黑一线。刀锋所过，空间仿佛被“吞噬”一瞬，光线扭曲，气流倒卷。这一刀“月蚀”已然圆融——非吞噬万物，而是短暂遮蔽天机、切断联系之刀！

巴丹彦西脸色一变，双掌齐出，连布三道金色气墙，身形急退，口诵密咒，周身泛起琉璃光罩。

嗤——

漆黑刀线斩破三道气墙，余势斩在光罩上，光罩剧烈波动，发出碎裂声。更让巴丹彦西心惊的是，这一刀斩过的瞬间，他感觉自己与脚下地脉节点的联系被短暂“切断”了！虽只一息，却足以让他借来的天地之力出现滞涩！

闷哼一声，巴丹彦西倒退七步，每一步踏出深印。他低头看向胸前僧袍——一道寸许裂口无声绽开，内里皮肤浮现浅浅血痕。

虽未重伤，但已见血。

崖下一片死寂。突厥军欢呼戛然而止，朔州城头爆发出震天呐喊：“燕将军威武！”

巴丹彦西抬头，眼中金光炽烈：“好！好一个断脉之刀！贫僧苦修一甲子，方能勉强借力三分，你竟能短暂斩断！这等天赋，留你不得！”

他再不保留，双手结印如莲花绽放，口中梵咒如雷：

“嗡嘛呢呗咪吽——大日如来印！”

轰隆隆！

崖顶天色骤暗，仿佛所有光线被吸走。巴丹彦西身后浮现一轮金色日轮虚影，日轮中隐约有佛陀跌坐。他双掌缓缓推出，日轮转动，无量光、无量热喷薄而出，化作直径丈许的金色光柱，碾向燕轻云！

这一击已超脱武学范畴，近乎神通！

燕轻云避无可避，心神却异常清明。他感知到脚下地脉长河在光柱压迫下剧烈震荡，体内那缕“异世之息”自发活跃，与地脉能量产生玄妙共鸣。

电光石火间，他将全部心神、意志、乃至生命气息，尽数灌注望月刀中。脑海中浮现朔州城头万千军民期盼的面孔，崔挽月温柔的眼，梅若烟冷冽的枪，冷青萍率真的笑，上官婉儿的温柔，薛瑶、辛鹏、阿秀……所有他立誓要守护的人与事。

然后，他举刀，迎向毁灭光柱。

这一刀没有名字，或者说，它超越了所有既有招式。刀锋斩出的瞬间，燕轻云仿佛“看见”地脉长河的走向，看见朔州山川的“呼吸”，看见这片土地上千百年来的征战与坚守、血泪与希望。

他将这一切，尽数化入刀中。

刀光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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