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
朔州死牢最深处,陈冲蜷在草堆上,望着高窗外一方灰蒙蒙的天。他脸上已无昨日的倨傲,只剩惨白和扭曲——那是死刑犯特有的、介于绝望与癫狂之间的神色。
牢门外响起脚步声。
陈冲猛地抬头,看见燕轻云独自走来,狱卒打开牢门后便退到远处。
“来看我笑话?”陈冲咧嘴笑了,笑容狰狞。
燕轻云站在牢门外,静静看着他:“你还有一天时间。若有遗言,我可代为转达。”
“遗言?”陈冲忽然爬起,扑到栏杆前,双手死死抓住铁条,“我的遗言就是——你们都得死!燕轻云,崔挽月,你们以为自己赢了?我告诉你们,明天刑场上,我会让全朔州的人都知道,你们是什么东西!”
燕轻云眼神微凝:“你想说什么?”
“说什么?”陈冲压低声音,眼中闪着疯狂的光,“说你们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说你们是从一千多年后穿越来的!说那些诗、那些新政、那些奇思妙想,都是偷来的!你们是窃取了这个时代气运的贼!”
牢道里死寂。
远处狱卒似乎察觉到什么,往这边看了一眼。燕轻云抬手示意无事。
“谁会信?”他声音平静。
“正常人不会信。”陈冲嘿嘿笑着,“但如果是将死之人说的呢?如果我当众喊出来,如果我把《将进酒》《春江花月夜》的原作者名字都喊出来呢?百姓或许不懂,但那些文人、那些官员呢?他们会不会起疑?太平公主会不会顺着查?”
他越说越兴奋:“就算查不出真相,只要种下怀疑的种子就够了!武曌最是多疑,她会想——你燕轻云到底是谁?你的学问从哪来?你的本事从哪来?到时候,你再大的功劳,再得民心,也抵不过一句‘非我族类’!”
燕轻云沉默地看着他。
陈冲以为他怕了,笑得更加癫狂:“怕了吧?我告诉你们,我活不了,你们也别想好过!要么放了我,给我一笔钱,让我远走高飞;要么,大家一起死!”
“你说完了?”燕轻云忽然道。
陈冲一愣。
燕轻云转身,对狱卒道:“给他纸笔。”
狱卒拿来笔墨和一张粗糙的黄纸。燕轻云将东西从栏杆缝隙递进去:“把你的话写下来。”
“你……你什么意思?”
“既然要说,就说得清楚些。”燕轻云语气平淡,“写下你是谁,从哪里来,怎么来的。再写下我和崔挽月是谁,从哪里来。写清楚,明天刑场上,你可以当众念。”
陈冲呆住了,手僵在半空。
“不敢写?”燕轻云看着他,“因为你心里清楚——这些话写出来,只会让人觉得你疯了。一个将死之人,为了活命,什么疯话都能编出来。什么穿越、什么后世,荒唐至极,谁会信?”
他往前一步,隔着栏杆压低声音:“陈冲,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在这个世界,重要的不是你来自哪里,而是你做了什么。我守朔州,安百姓,推行新政,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功绩。而你——投毒害民,散布谣言,证据确凿。你说的话,还有人信吗?”
陈冲脸色由白转青,嘴唇颤抖。
“写吧。”燕轻云退后,“写完我带走。明天你想喊什么,随你。但我要提醒你——你每喊一句,都是在提醒全城百姓,你是个多卑劣的人。你越疯狂,他们越恨你。”
说罢,他转身离去。
牢门重新锁上。陈冲瘫坐在草堆上,看着地上的纸笔,忽然发疯般抓起笔,在纸上狂写。但写了几个字,又狠狠撕碎,将纸屑塞进嘴里,像野兽般呜咽。
他不敢写。
因为他知道燕轻云说得对——写下来,只会成为笑柄。不写,或许还能在临死前搏一把。
但真的能搏吗?
死牢外,燕轻云走过长长的甬道,面色沉静。
崔挽月在牢门外等他,见他出来,迎上前:“他怎么说?”
“和预想的一样,要用穿越者的身份威胁。”燕轻云握住她的手,“我们得提前准备。”
“怎么准备?”
“把疯话,变成真的疯话。”燕轻云眼神深邃,“挽月,你记得赵无意给的那个全息投影仪吗?”
崔挽月一怔:“你要用那个?”
“不用真的投影,只需要一点‘神迹’。”燕轻云低声道,“明天刑场上,若陈冲真喊出来,我们需要一个‘解释’。”
两人快步回到刺史府书房。燕轻云从暗格中取出那个金属方块——赵无意给的全息投影仪,太阳能充电,虽然电量不多,但足够用一次。
“明天我会提前安排。”燕轻云道,“刑场东侧有座钟楼,钟楼顶视野开阔。若陈冲开口,你就启动这个,对准刑场上空,投影最简单的图案——比如一个光点,或者一圈涟漪。不需要复杂,只要让所有人看见‘异常’。”
“然后呢?”
“然后我会说——”燕轻云深吸一口气,“那是天谴。陈冲作恶多端,胡言乱语,触怒上天。而我们是得了天启的人,所以有超越常人的见识和能力。”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