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朔州城外的雪开始化了,露出冻土黑沉沉的颜色。北门校场上,两千新募的青壮排成方阵,正在薛瑶指挥下操练基本队列。这些大多是城中农户子弟,也有少量流民,年纪最大的不过三十,最小的才十六。
“枪要握稳!腰要挺直!”薛瑶骑马巡过队列,“你们现在不是种地的,是拿枪守城的兵!记住——你们身后是爹娘妻儿,是刚播下种子的田地,不能让突厥人再踏进来一步!”
“是!”喊声参差不齐,但眼神都很亮。
这些新兵是“民议堂”与各坊商议后征募的。按新章程,每家出一丁,服役期一年,管吃住,月饷三百文。若战死,抚恤二十贯,家中免赋税三年。条件优厚,报名者众,最后只能抽签。
校场旁,燕轻云与崔挽月并肩看着。
“士气不错。”崔挽月轻声道,“但训练时间太短,三个月恐怕练不出什么。”
“不需要他们冲锋陷阵。”燕轻云道,“守城而已,会用弓弩、会滚木礌石就行。真正的主力还是原来的朔方军,薛瑶正在整编,按新制重新划分营伍。”
“新制推行顺利吗?”
“比预想顺利。”燕轻云笑了笑,“士兵委员会选举后,那些被选上的什长、队正格外卖力,生怕丢了脸面。以往克扣粮饷、欺压士卒的事,这几日一件都没发生。”
崔挽月也笑了:“人有了尊严,自然就会自重。”
两人正说着,梅若烟骑马过来,白衣在晨风中飘动:“轻云,第一批宝藏到了。”
“这么快?”
“我让分三路运,第一路走的是最安全的官道,虽然绕远,但没出岔子。”梅若烟下马,“黄金两千两,白银一万五千两,精铁三千斤,还有一批上好的牛皮,可做甲胄。”
燕轻云心头一松。有了这笔钱,很多事就能推进了。
“阿烟,辛苦你了。”他郑重道。
梅若烟摇头:“父亲说过,宝藏用在正途,才对得起梅花党那些牺牲的兄弟。只是……轻云,这批宝藏虽多,但若按你的计划花销,最多支撑三个月。”
“三个月够了。”燕轻云望向城外正在翻耕的田地,“春耕一过,夏粮就能收一季。加上商税,加上与河东、河北的贸易,我们要在入秋前实现自给。”
正午,将军府后堂。
冷如意、梅若烟、冷青萍、阿秀、辛鹏等人齐聚,听崔挽月汇报内政进展。
“学堂已选定三处:城东用旧祠堂,城西用废弃的驿馆,城南用民议堂腾出的偏厅。”崔挽月指着地图,“请了六位先生,三位是城中老秀才,三位是书院退下来的教谕。束修全免,纸笔由官府供应,但要求适龄孩童必须入学,男女皆可。”
冷青萍皱眉:“女娃上学有什么用?还不如在家学女红。”
“女红要学,书也要读。”崔挽月正色道,“萍儿,你武功高强,是因为从小习武。若女子也能读书明理,将来或许能有更多选择,不只是相夫教子。”
冷青萍还想反驳,被冷如意瞪了一眼,只好闭嘴。
“春耕方面。”崔挽月继续道,“官府已发放种子三千石,耕牛借了八十头,农具打造了一千套。按新章程,农户按收成交三成,但若遇灾年,可减或免。另外,军屯田重新丈量后,划出三成给阵亡将士家属耕种,免赋税五年。”
梅若烟点头:“这章程好,边军最怕的就是自己战死,家人饿死。”
“还有一事。”辛鹏插话,“今日有十多个商户来报,说想扩大经营,但本钱不足,问官府能否借贷。”
燕轻云沉吟:“可以。设立‘市易司’,官府出本钱,商户以货物或田产抵押,月息一分,比民间印子钱低得多。但有两个条件:一,雇佣工匠、伙计需签契约,不得随意克扣工钱;二,所营货物需报备,不得贩售违禁品。”
“违禁品指什么?”
“盐铁、马匹、军械,这些需官府专营。”燕轻云道,“其余皆可。我们要让朔州商业活起来,商人有钱赚,百姓有工做,官府才有税可收。”
众人商议细节,直到申时方散。
傍晚,燕轻云独自登上城楼。西面天际残阳如血,照在正在融雪的田野上,农夫们还在赶着最后的春耕。更远处,黑水河像一条银带,蜿蜒向北。
三个月。
他只有三个月时间,让这片土地焕发生机,让这座城池坚不可摧。
“大哥。”薛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孝逸大军已至百里外,明日午时前必到。”
燕轻云转身:“来了多少人?”
“神武军一万,还有三千禁军,总计一万三千人。”薛瑶脸色凝重,“探子说,军中还跟着十多个文官打扮的人,像是御史台的。”
“来者不善。”燕轻云淡淡道,“按计划准备。”
“是!”
正月二十六,午时。
朔州南门外十里,李孝逸大军列阵完毕。这位吴国公骑在一匹白马上,身着明光铠,腰佩长剑,四十余岁的面容儒雅中透着威仪。他身侧跟着陈冲,以及十余名文官、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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