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坊废墟中央的空地积了层薄雪,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燕轻云站在空地边缘,望月刀未出鞘,只静静看着那个从夜色中走来的青衫人。
藏剑在距离他三丈处停下。两人之间没有任何遮挡,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焦黑的断壁残垣上,像两柄对峙的剑。
“燕少保。”藏剑开口,声音平淡如水,“久仰。”
“藏剑先生。”燕轻云微微颔首,“远来辛苦。”
简单的问候,空气中却已弥漫开无形的压力。周围的积雪似乎都凝滞了,连风声都弱了下去。
藏剑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挺拔如松,握刀的姿势看似随意,实则暗合天地韵律。那双眼睛尤其特别——沉静,深远,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眼神。
“五年前在扬州,”藏剑忽然道,“我见过你师父冷如意。她的断魂刀,已有宗师气象。”
“师父常提起先生。”燕轻云语气不变,“说先生的剑,是她平生所见最快的一柄。”
“可惜她不肯与我全力一战。”藏剑摇头,“她说要等一个人——等一个能将她刀法推到极致的人。现在看来,她等到了。”
燕轻云没有接话。
藏剑继续道:“但你可知,冷如意当年为何不敢与我全力交手?不是怕败,是怕死。她若死了,断魂刀就真的断了。所以她只能避,只能让,只能眼睁睁看着梅府被烧,看着梅瓒重伤遁走。”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把钝刀,缓缓割开过往的伤疤。
燕轻云眼神微凝:“先生今夜来,是为叙旧?”
“不。”藏剑笑了,笑容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悲悯,“我是来杀你的。顺便,替公主拿回她想要的东西。”
“梅府的宝藏?”
“还有你的命。”藏剑缓缓抬手,按在剑柄上,“公主说,你是个变数。变数,就该抹去。”
话音未落,剑已出鞘。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甚至没有风。藏剑的剑就那么凭空出现在燕轻云咽喉前三寸,仿佛它一直都在那里。
燕轻云没有动。
剑尖停在半空,再也无法前进分毫。因为一柄漆黑的刀鞘,不知何时已横在剑锋之前。
望月刀,出鞘三寸。
“好。”藏剑眼中第一次闪过赞许,“能看清这一剑,你有资格与我一战。”
他收剑,后退一步,青衫在月光下无风自动:“出刀吧。”
燕轻云终于拔刀。
刀身漆黑如墨,唯有刃口一线雪亮,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寒光。刀出鞘的刹那,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空,连月光都暗淡了一瞬。
“此刀何名?”藏剑问。
“望月。”
“刀法呢?”
“望月斩。”
“好名字。”藏剑点头,“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刀,能不能斩下这轮明月。”
他再次出剑。
这一次,剑有了光。
月光仿佛被他的剑吸引,凝聚成一道清冷的剑芒,划破夜色,直刺燕轻云心口。剑未至,剑气已压得人呼吸困难。
燕轻云动了。
他侧身,让过剑芒,望月刀斜斩而出。刀光如月华倾泻,没有破空声,没有呼啸声,只有一种寂静到极致的锋锐。
刀剑相触。
“叮——”
一声轻响,像玉磬敲击,清越悠长。
两人同时后退。
藏剑退了一步,燕轻云退了三步。
高下已分。
但藏剑眼中却露出凝重之色。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剑——剑身上,多了一道极细微的缺口。
“你的刀……”他抬眼,“不是凡铁。”
“天外陨铁所铸。”燕轻云握紧刀柄,虎口有血渗出,“师父说,此刀可斩天下万物。”
“包括我的剑?”
“包括。”
藏剑笑了,这次是真心的笑:“那就试试。”
他再次出剑。这一次,不再是一剑,而是百剑、千剑。剑光如雨,笼罩燕轻云周身所有要害。每一剑都快到极致,准到极致,狠到极致。
这就是大宗师的剑。
燕轻云没有退。
他挥刀。
刀光如幕,将自己护在其中。刀剑碰撞声密集如雨,火星在夜色中不断绽开,像一场盛大的烟火。
十招。
二十招。
三十招。
燕轻云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左肩被刺穿,右肋被划开,大腿中了一剑,深可见骨。但他握刀的手依旧稳,眼神依旧沉静。
藏剑也并非毫发无伤。他的青衫被刀气割破数处,左臂有一道浅浅的血痕——那是燕轻云第四十七刀留下的。
“你撑不到一百招。”藏剑忽然收剑,立在原地,“现在认输,我可以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
燕轻云拄刀喘息,血顺着刀身往下滴,在雪地上绽开朵朵红梅。
他抬头,笑了:“一百招?先生未免太小瞧我了。”
话音未落,他周身气势骤然一变!
原本内敛深沉的真气,此刻如火山爆发般汹涌而出!月光似乎都被这股气势搅动,在他周身形成一圈淡淡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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