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月正圆 第115章 大殿争锋

大军入皇城，各归卫所。

百官过应天门，见驾乾元殿。

燕轻云以为，武曌听政于侧帘，龙椅上应该空空荡荡。

他猜错了。

武曌确实没坐龙椅，但龙椅旁边，有凤椅，形制一般无二，略小。

百官拜礼完毕，分立两旁。

燕轻云发现，文官多带朝笏，武官几乎空手。

证明武将根本没有机会插手朝政，笏板纯属是个多余的东西。

大殿森严，宽阔洁净，比想象中奢华得多。

中书舍人王德俭宣读制诰：“徐敬业因贬生恨，鼓动叛乱，祸及天下。然，天朝之根基，自有皇天庇佑，非蚍蜉所能撼动。天后明鉴，遣正义之师，所到之处，敌众溃逃。不足两月即天下平定，贼首伏法，天威之浩荡，与日月同辉。传天后制令：普天同庆三日，神都上下，金吾不禁。”

“左玉钤卫大将军李孝逸，领扬州道行军大总管，率军三十万征讨徐敬业，仅数十日便攻克扬州，使徐敬业败死伏诛，扬、润、楚三州平定，四海升平。擢升左豹韬卫大将军，封镇国大将军，官至从二品，赐吴国公，爵从一品，加赠食邑一千户。”

“左武卫将军、兼左羽林军检校黑齿常之，因平叛有功，擢升右武威大将军，兼神武道经略大使，加赠食邑一千户。监察御史魏元忠监军有功，升殿中侍御史。润州刺史李思文，拒绝从贼，忠勇可嘉，免牵连之罪，授司仆少卿。其余将领，由各部造册上交天官侍郎，酌情封赏。”

宣读完毕，百官再次称颂天恩。

王德俭退至一旁，躬身肃立。

武曌招手，上官婉儿上前听制。

大殿遥远，燕轻云仅能看到武曌的大致轮廓，一张白生生的脸，满身的珠光宝气，塞在一团华贵的服饰当中。

武曌驻颜有术，看来传言非虚，这老娘们咋看都不像一个六十岁的老妇人。

“宣，司仆少卿李思文上前答话。”

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穿绯色朝服的中年官员，疾步行至阶前，跪伏于地。

“罪臣李思文，参拜天后。”

在上官婉儿的搀扶下，武曌缓缓坐正身躯，睥睨开合，威仪十足。

“卿家以微末之力，抵叛军数万之师，虽败犹荣，实乃天朝之中流砥柱，百官皆应效仿，何罪之有？本宫听说，徐敬业称你依附武氏，赐汝武姓，你可觉得受辱？”

李思文全身一震，颤声说道：“天后母仪天下，乃万金之躯，徐敬业称罪臣姓武，有辱天后威仪，罪臣愿受责罚。”

“哈哈哈哈……卿家既觉武姓不算辱没，那本宫便不再收回，自今日起，你便姓武吧。”

“微臣武思文，叩谢天恩。”

“起来吧。”

武曌挥手，武思文再拜退下。

文武百官噤若寒蝉，虽然没人说话，但有些人的眼神，似乎并不友好。

武思文低着头回到自己的位置，视若未睹。

燕轻云也在心中感慨不已，想当年英国公李积是何等的英雄，而如今他的后人，却沦落到这般模样，他若泉下有知，当作何感想？

“裴炎暗中勾结薛仲璋，已受罪伏法，左武卫大将军、单于道安抚大使程务挺曾上书为其求情，据查，程务挺与叛将唐之奇、杜求仁的关系颇为紧密，此番举国欢庆，程务挺以突厥犯边为由，拒不入京。众卿家对此事有何看法？”

武曌言毕，群臣瞬间陷入哄乱，互相交换看法，争论之声不绝于耳。

无它，这件事，太大了。

程务挺可是抵御突厥最坚实的力量啊，那突厥人只要知道他在边关，就退避三舍，这种人物，怎么能轻易损失呢？

即便是这些高高在上的京中勋贵，也明白其中的利弊。可天后的意思，明摆在那里，谁又敢乱开口为他说句公道话？

突然，一紫服官员走出队列，众人定睛一看，正是那夏州大都督、太原郡公王方翼。

王方翼走到百官之前，行叉手礼毕，朗声说道：“程务挺将军乃国之栋梁，素来忠勇，他虽与叛将唐之奇、杜求仁有旧识，但同朝为官，难免交集，不足以证明其同流合污，如公然制裁，恐难安人心，若边关大乱，谁来抵御突厥贼子入侵？还望天后明鉴！”

天官尚书韦待价也上前谏言，“微臣附议，此事涉及边关安危，须小必求证为好。”

见两位大佬发话，一众武官纷纷响应，皆称程务挺乃忠良之臣。

武曌淡笑如常，将目光转向文官人群。

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沈君谅，见躲不过，便施施然走出队列，启禀道：“微臣也觉得韦尚书言之有理，此事涉及边关，确实要小心求证，既不能让忠良心寒，亦不可错放奸佞。”

“沈卿家可有良策？”

沈君谅暗叹了口气，沉声说道：“天后可下一道制令，召程将军火速回京，于太府寺、大理寺、卫尉寺以及各部抽调人手，由御史台主审，彻查程将军近年与百官的往来细节，若查出其有通叛之罪，则就地羁押治罪，若查无实证，则加以厚赏。如此既证视听，令天下信服，又可旁敲侧击，震慑宵小，一举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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