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纨靠着廊柱,呼吸渐渐平稳。庭院里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混着初冬清晨特有的凛冽,直往人肺腑里钻。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重而急促。
“叶姑娘!”
冯豫快步穿过庭院,甲胄上溅着不知是谁的血。他看到叶纨靠着柱子坐在地上,右臂的绷带已完全染成暗红,肋侧衣襟裂开处露出草草包扎的布条,血渍还在缓慢扩大。她的脸白得像瓷器,唯有那双眼睛清亮得惊人,正静静看着他。
“你……”冯豫喉咙发紧,伸手欲扶。
叶纨却先一步抬手——动作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制止意味。她用短刃拄地,缓慢而稳定地站了起来。起身时左腿微颤,但她立即调整重心,站得笔直。
“冯将军,”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磨砂,“寺外肃清了?”
“已控制局面。”冯豫语速很快,“擒获伪装者七人,其中三人服毒自尽。金吾卫涉事者十九人已全部羁押,末将已派人严加看管。”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但那些真正的刺客……撤得很快,一个都没抓到。”
叶纨点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会审必须正常进行。请将军加强寺外围防,尤其是证人候审处。”她说话时气息不稳,但每个字都清晰,“另外,我需要一处安静地方处理伤势,半炷香时间。”
冯豫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心头震动。这女子浑身是伤,血都快流干了,却还在冷静地部署、计算时间。
“隔壁已备下房间,大夫就在里面。”他侧身让开,“姑娘请。”
两名巡防营士兵上前欲搀,叶纨轻轻摇头:“我能走。”
她迈步,左腿的伤让她步伐微跛,但每一步都踏得稳。鲜血从她指尖滴落,在青石路上留下断续的红点,像某种执拗的印记。
民房里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部分寒意。
随军大夫是个五十来岁的老者,面庞黝黑,双手骨节粗大。当士兵帮着剪开叶纨右臂的衣袖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伤口从肘弯一直延伸到肩下,皮肉外翻,深可见骨。血已经流得慢了,但创面狰狞,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是毒素浸润的迹象。
“姑娘,这伤……”老大夫声音发紧,“得先清创,剔去腐肉,再缝合。会极疼。”
叶纨坐在椅上,微微颔首:“有劳。”
她接过士兵递来的软木,咬在齿间,然后闭上了眼睛。
老大夫不再多言,取过烧红的匕首。炭火盆里,铁器烧灼皮肉的气味弥漫开来,混着血腥,令人作呕。
叶纨的身体绷紧了。
冷汗瞬间浸透她的额发、鬓角、后背。她咬紧软木,齿间发出细微的“咯咯”声,脖颈上青筋暴起,整个人因剧痛而微微痉挛。但她没有发出一点呻吟,只是闭着眼,呼吸通过鼻腔调整成一种奇异的规律——深,浅,深,浅,像潮汐。
老大夫手下不停,额头也渗出汗水。他行医三十年,见过无数伤兵,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痛到浑身颤抖,却依然保持着近乎冷酷的克制。
清创,上药,缝合。银针穿过皮肉,丝线拉扯,一针,又一针。
整个过程持续了一刻钟。
当最后一针缝合穿透,老大夫剪断丝线时,叶纨才缓缓睁开眼睛。她吐出软木,上面留下深深的齿痕。脸上毫无血色,唇被咬破了,渗着血珠。
“左腿胫骨骨裂,需固定。肋下剑伤不深,已包扎。”老大夫声音干涩,“姑娘失血太多,必须静卧休养,否则……”
“我明白。”叶纨打断他,声音虚弱却清晰,“谢谢大夫。”
她试着动了动右臂——剧痛袭来,但手指能曲伸。
足够了。
“给我一刻钟。”她说。
老大夫欲言又止,最终摇摇头,收拾药箱退了出去。两名士兵也奉命离开,掩上了门。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炭火偶尔爆出“噼啪”轻响。
叶纨靠在椅背上,缓缓调整呼吸。失血带来的眩晕还未完全消退,眼前时而发黑。她从怀中摸出那个靛蓝色小瓷瓶,倒出最后一粒药丸服下。
然后她闭上眼睛。
【生命体征:危急…失血量预估38%…毒素扩散已控制…建议:立即进入休眠状态…】
系统的提示音带着罕见的急促。
“不能休眠。”她在心中默念,“任务未完成。”
【……理解。启动应急供能协议…预计维持时间:两个时辰…】
一股暖流从丹田升起,缓慢流向四肢百骸。眩晕感稍退,指尖恢复了些许温度。
她睁开眼,看向窗外。
透过窗纸,能看见大理寺巍峨的轮廓。此刻,那里面正进行着一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较量。
公堂之上,空气凝重如铁。
大理寺卿周正明端坐正中,年过六旬,须发皆白,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左侧是刑部尚书郑伦,五十许人,面庞圆润,此刻正端着茶盏,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右侧是御史中丞张焕,清瘦严肃,眉头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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