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容所的日子,在麻木与压抑中缓缓流逝。
叶纨把“创伤少女”的角色演得炉火纯青。
她每天按时领取那份寡淡无味的营养膏,浅绿色的膏体,黏糊糊的,味道像极了混合了薄荷的牙膏,难吃得让人反胃。
但她每次都会小口小口地吃完,吃完后就蜷缩回床角,抱着膝盖,要么盯着天花板上的飞蛾锈迹发呆,要么就埋着头,一动不动。
偶尔,她会突然发作一次。
可能是听到走廊里传来的金属碰撞声,可能是闻到空气中飘过的血腥味,也可能是看到别人手里的金属器具反光。
每到这时,她就会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嘴里发出惊恐的呜咽声,像只受惊的兔子,缩在床角,怎么都不肯出来。
久而久之,舱室里的其他人,都对这个“被吓破了胆”的小姑娘没了兴趣。有人同情,有人漠视,也有人嫌弃,但没人会特意关注她。
这正是叶纨想要的效果。
在所有人都以为她沉浸在恐惧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她的眼睛和耳朵,从未停止过工作。
她像一只蛰伏的蜘蛛,悄无声息地织着网,将舱室里的每一丝信息,都捕捉殆尽。
三天时间,她摸透了收容所的运作规律。
每日早晚七点,是点名时间,迟到者会被扣除一份营养膏。
每隔六小时发放一次补给,分别是凌晨一点、早上七点、下午一点和晚上七点。
医疗巡逻队每四小时来一次,优先处理重伤员,轻伤员只能排队等候。
门口的守卫,换岗时间是整点,每次换岗有三分钟的间隙,巡逻路线会经过舱室后门的盲区,那里的监控探头,因为线路老化,有十秒左右的黑屏时间。
难民们也会在深夜里,压低了声音偷偷议论的。
“听说了吗?虫族的母巢,就在暗礁星域的陨石带里,正在疯狂孵化幼虫,那些工蜂,像潮水一样往外涌,根本杀不完!”
“第三舰队昨天后撤了五十光年,说是要收缩防线,可我看啊,是打不过了!”
“还有那个‘影刃计划’,啧啧,说是军方的最高机密,选拔最顶尖的机甲驾驶员,去开那些特殊型号的机甲。可我听我表哥说,上个月选拔,死了三十多个人!那些机甲根本不是人能开的,精神力稍微弱一点,就会被机甲的幽能反噬,直接变成白痴!”
“科学院那边有个姓季的博士,是个疯子!整天抓着**虫族做实验,听说还想提取虫族的精神波动,用来强化人类的精神感应能力。也不怕遭报应,万一被虫族感染了,看他怎么办!”
“报应?军方高层才不管什么报应!他们只在乎战报上的数字,在乎能不能保住自己的乌纱帽!我们这些难民的死活,在他们眼里,连草芥都不如!”
第四天下午,舱室的门再次滑开。
这次进来的,不是文职人员,也不是医疗官。
是两个穿着墨绿色军装的人。
军装的肩章上,缀着一柄剑贯穿星辰的图案,图案下方,还有几道细细的神经束纹路——那是星际联邦军方,特殊精神作战部门的专属标识。
两人一高一矮,高的是个男人,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矮的是个女人,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眉眼英气,步伐沉稳,看向舱室里的目光,带着审视和评估,像在挑选货物。
舱室里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看向那两个穿着军装的人,眼神里带着敬畏和恐惧。
短发女军官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麻木的脸,最后,落在了蜷缩在床角的叶纨身上。
她迈步走过去,脚步声很轻,却像踩在每个人的心上。
“叶(Ye)?”她开口,声音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跟我们走一趟。例行心理评估,做完评估,也许能帮你稳定一下精神状态。”
叶纨没有动。
她依旧抱着膝盖,脑袋埋在臂弯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女军官上前两步,停在床铺前。她没有像医疗官那样试图触碰,只是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看着她,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
“你不想一直这样颤抖下去,对吧?评估不会伤害你,只是看看你的大脑,到底记住了什么,又屏蔽了什么。做完评估,你可以得到一份额外的营养膏,还有一杯热的营养液。”
额外的营养膏,热的营养液。
这两个词,像钩子一样,勾住了舱室里不少人的目光。
叶纨的肩膀,微微动了一下。
过了几秒,她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
那双眼睛里,依旧是空洞和恐惧,没有任何神采。她看着女军官,看了很久,然后,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像一片脆弱的羽毛,落在了地上。
评估室是一间纯白色的房间,没有任何装饰,连一丝纹路都没有。
墙壁、地板、天花板,都是纯粹的白,白得晃眼,白得让人心里发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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