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冰冷的三棱破甲箭,像一条毒蛇,盘踞在陈伍掌心,散发着致命的寒意。箭杆尾部那鹰隼展翅的标记,刺得他眼睛生疼。
关外的箭!
黑袍人送来此物,是何用意?是暗示御史中的便是此箭?还是……另有所指?
他猛地想起白日里那份军械报损文书中,那微小的、对不上数的箭矢差额!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他立刻扑到桌边,颤抖着手翻出那份秘密誊抄的副本,找到那个画着三角标记的位置——中段军械库,五日前,报损箭矢三十支,实际清点库存,短缺三十五支!差额五支!
而手中这支箭,簇新,却沾着泥污,显然并非新近打造,而是……被人使用过,又刻意擦拭处理过!
难道……那短缺的五支箭,并非损耗,而是被人偷偷替换了出去?!换成了……这关外的毒箭?!
用于……行刺御史?!
陈伍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头顶灌到脚底,四肢瞬间冰凉!
若真如此,那偷换军械、勾结外敌、行刺钦差……这是诛九族的大罪!而雷彪倚重的那名老牌哨官,甚至雷彪本人……
他不敢再想下去!这念头太过骇人,足以将整个抚顺关炸得粉身碎骨!
就在他心神剧震、不知所措之际——
“砰!”
军舍的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狠狠踹开!寒风裹着雪花猛地灌入!
两名雷彪的亲兵面色冷厉地站在门口,手按刀柄,眼神如刀般剐在陈伍身上!
“陈镇抚!”为首亲兵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把总有令,即刻带你前往中军帐问话!请吧!”
陈伍心脏骤然停止!他下意识地想将手中的箭和文书藏起,却已然来不及!对方的目光如同鹰隼,早已锁死了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不知……把总召见,所为何事?”陈伍强压着狂跳的心脏,声音尽量平稳。
“去了便知!”亲兵毫不客气,上前一步,做出强请的姿态。
陈伍知道无法抗拒,只能将箭矢悄悄塞入袖中,跟着他们走出军舍。一路上,他脑中飞速旋转,思考着各种可能。是东窗事发?还是雷彪听到了什么风声?或是……监军院那边出了变故?
中军帐内,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凝重压抑。雷彪并未坐在主位,而是如同一头焦躁的困兽,在帐中来回踱步,脸上疤痕扭曲,眼中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和一种近乎疯狂的警惕。
帐下两侧,站着几名脸色苍白的高级军官,人人自危。地上,还跪着一名瑟瑟发抖的军械库书吏!
陈伍一进帐,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
“陈伍!”雷彪猛地停下脚步,死死盯住他,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你今日……可曾核查过军械文书?”
陈伍心头猛地一沉,果然是为了此事!他强迫自己镇定,垂首道:“回把总,卑职今日确曾核验各库文书,尚未完毕。”
“中段甲字库!五日前那批箭矢支取记录,你可看了?!”雷彪逼近一步,压迫感如山般压下,“那短缺的五支箭,怎么回事?!”
跪在地上的书吏猛地磕头,哭喊道:“把总明鉴!小的冤枉啊!支取记录分明是三十支,账实相符!绝无短缺!定是……定是陈镇抚核验有误,或是文书誊抄出了差错!”
恶人先告状!
陈伍瞬间明白了!这是要把他推出来当替罪羊!雷彪或许尚未察觉调包之事,但军械数目对不上,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就是天大的纰漏!他必须找个够分量的人来顶罪,撇清自己!
好狠毒的手段!
陈伍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知道,此刻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他猛地抬起头,迎向雷彪那噬人的目光,声音因极力压抑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回把总!卑职核验再三,绝无差错!中段甲字库五日前支取箭矢三十五支,报损三十,实存应为五支,然清点库存,一支也无!差额五支,确凿无疑!文书副本在此,请把总过目!”
他从怀中掏出那份秘密誊抄的副本,双手呈上!他赌雷彪此刻更怕的是“数目不清”,而非“调包”!
雷彪一把夺过文书,目光死死盯在那记录差额的数字上,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眼中风暴骤起!
那书吏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嘶声叫道:“他胡说!他篡改文书!陷害小的!”
“闭嘴!”雷彪猛地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咆哮道,“账册呢?!原始支取记录呢?!给老子拿来!”
亲兵立刻飞奔而去。
帐内死寂,只剩下雷彪粗重的喘息声和书吏压抑的呜咽。所有军官都屏息凝神,冷汗直流。
陈伍垂手而立,袖中的箭矢冰冷地贴着他的手臂,如同催命的符咒。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很快,亲兵捧着几本厚厚的原始账册回来。
雷彪亲自翻查,手指因愤怒而颤抖。当他翻到五日前那页记录时,动作猛地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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