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正月十五,上元节。辽西走廊最北端的宁远卫,却没有半点佳节气氛。凛冽的北风卷着雪沫,抽打在刚刚加固过的城墙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城头之上,玄底金字的“华”字大旗与象征明朝的日月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守军将士身披铁甲,眉睫挂霜,目光警惕地注视着远方雪原的尽头。这座由新任宁远守备赵率教、副将何可纲、曹变蛟率领两万混编华军驻守的关外重镇,即将迎来归顺后的第一场,也是至关重要的一场血战。
宁远卫指挥使司内,炭火盆烧得正旺,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凝重与一丝微妙的不安。北线总制李铁柱坐镇中枢,但前线具体指挥已全权交由新归附的赵率教。赵率教一身华军制式铁甲,外罩旧明将官斗篷,目光沉静地站在巨大的城防沙盘前。身旁是面色依旧有些冷硬的何可纲,以及跃跃欲试的曹变蛟。冯七作为炮营主官兼技术顾问,也在一旁。
“岳托的前锋,距此已不足三十里。”李铁柱声音低沉,打破了沉默,“赵守备,宁远防务,主公既已托付于你,我便不再干涉。如何御敌,你全权决断。我只问一句,此城,能守多久?” 这话既是信任,也是巨大的压力。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赵率教身上。
赵率教深吸一口气,手指划过沙盘上宁远城周边的山川河流,语气沉稳,带着久经沙场的自信:“李总制放心。宁远城坚池深,经冯大人加固,更添利器。岳托虽众,然劳师远征,天寒地冻,利在速战。我军只需依托坚城,发挥火器之利,以逸待劳,挫其锐气。守上一月,当无问题。若能觅得战机,重创其锋,亦非不可能。” 他顿了顿,看向何可纲和曹变蛟,“何将军擅守,曹将军善攻,冯大人精于火器,李某不才,愿与诸位同心戮力,誓与此城共存亡!”
何可纲抱拳,硬邦邦地道:“但凭赵守备调遣!何某别无所长,唯知守土有责,城在人在!” 曹变蛟更是咧嘴一笑:“早就想好好会会岳托那老小子了!这次定叫他知道厉害!”
见诸将齐心,李铁柱心中稍安,重重一拍赵率教肩膀:“好!城外游骑袭扰、粮道护卫,由我锐士营负责。城内守御,就交给诸位了!”
正月十八,午后。后金贝子岳乐率领的一万精锐骑兵,如同黑色的潮水,涌现在宁远城北的雪原上。人马皆披重甲,刀枪映日,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岳乐望着看似安静的宁远城,嘴角露出不屑的狞笑,挥刀狂吼:“儿郎们!踏平此城,鸡犬不留!”
上万铁骑开始加速,大地震颤,冲向宁远北门!
城头之上,赵率教冷静如磐石。他并未急于下令,而是仔细观察着敌军冲锋的阵型和速度。何可纲按刀立于垛口之后,曹变蛟则摩拳擦掌,盯着越来越近的敌军。
“五百步……四百五十步……进入红夷大炮射程!”观测手高声报数。
赵率教目光一凛:“冯大人!”
冯七早已准备就绪,令旗挥下:“一号至五号炮位,霰弹装填,目标敌军骑兵中段,放!”
“轰!轰!轰!”
五门大将军炮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数百颗铅弹如同死亡风暴,瞬间砸进后金骑兵队列!人仰马翻,冲锋势头为之一滞!
“佛郎机炮,自由散射,覆盖冲锋集群!”冯七继续下令。更多的火炮加入怒吼,弹雨更加密集。
后金骑兵悍勇,但在如此猛烈的炮火下,损失惨重,队形散乱。进入百步之内,残存的骑兵开始向城头抛射箭雨。
“弓箭手、火铳手,盾牌掩护,自由射击!”赵率教命令沉稳。城头守军有序还击。
岳乐见骑兵冲击受挫,立刻改变战术,步卒推动楯车,扛着云梯,发起强攻。
“滚木!礌石!金汁!”何可纲嘶声大吼,对这些守城器械运用得出神入化。沉重的防御物资沿着城墙斜面轰然砸落,烧沸的粪汁劈头浇下,城下惨嚎一片。
战斗从午后持续到黄昏。后金军发动数次凶猛进攻,均有悍卒登城。曹变蛟率领精锐预备队,如同救火队员,哪里告急扑向哪里,他勇不可当,长刀所向,登城之敌纷纷授首。赵率教坐镇中央,调度有方,始终牢牢控制着城头。
夕阳西下,宁远城下尸横遍野,后金军伤亡惨重,未能越雷池一步。岳乐不得不含恨收兵。
首战受挫,岳托勃然大怒。正月二十,他亲率主力三万,并蒙古骑兵,抵达宁远城下,将城池团团围住,发起了更猛烈的攻击。他派偏师向西南运动,做出切断宁远与山海关联系的姿态。
然而,赵率教识破了岳托的意图。他判断岳托的主攻方向仍是宁远坚城,目的在于摧毁华军主力,动摇新附人心。他下令严守城池,同时请李铁柱派精锐骑兵出城游击,袭扰后金粮道和偏师。
攻城战进入最惨烈的阶段。岳托调集重炮与城头华军展开炮战。双方炮手技艺相当,互有伤亡,城墙多处受损。后金军仗着兵力优势,昼夜不停地轮番进攻,攻城器械层出不穷,甚至动用了挖掘地道的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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