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远带着暂定的招安协议下山时,夕阳正将振川岭染成血色。陈伍站在寨门前目送官府队伍远去,灰鸢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后。
“营官真信得过官府?”灰鸢目光追随着山下渐远的烟尘。
陈伍嘴角微扬:“信得过?我连自己有时都信不过。”他转身往寨内走去,“但官府此刻送来粮饷兵器,正是我们急需的。”
招安消息如野火般传遍全营,激起千层浪。
李铁柱最为兴奋,当晚就拉着几个老弟兄畅饮:“有了官府名分,看谁还敢说咱们是山匪!”
周老爹却忧心忡忡地找到陈伍:“营官,老汉活了六十载,见过太多招安悲剧。梁山好汉征方腊,十去七八啊!”
“老爹放心,”陈伍给老匠人斟了杯茶,“我并非宋江,振川营也不是梁山泊。”
最激烈的反对来自新投诚的牛勇。这粗豪汉子直接闯进议事堂,声音震得梁上落尘:“营官!俺们投奔你,是因你与那些狗官不同。如今你却要受招安,岂不寒了弟兄们的心?”
陈伍不怒反笑:“牛哨长,我问你,若官府送粮送饷,却管不了我们如何打仗,这招安有何不可?”
牛勇一愣,挠头道:“可...可官府哪有这般好心?”
“所以要看我们如何应对。”陈伍指向墙上地图,“流寇已至百里外,此时与官府虚与委蛇,正是缓兵之计。”
冯七的工匠营这几日格外忙碌。招安消息传出后,昌平州送来第一批“诚意”:五百石粮食、三百件兵器、五十套甲胄。冯七检验后啧啧称奇:“都是官军制式装备,孙知州这次下血本了。”
然而灰鸢的情报网很快发现端倪:送来的粮食多是陈米,兵器也有不少是战场上回收的残次品。
“官府果然留了一手。”灰鸢汇报道。
陈伍不以为意:“无妨,有总比没有强。告诉冯七,能修的修,不能修的熔了重铸。”
就在振川营为招安事宜争论不休时,北面哨探带回紧急军情:流寇主力已突破官府防线,直扑振川岭而来。黑压压的人马如蝗虫过境,所过之处村庄化为灰烬。
“约四千余人,多是骑兵,装备虽差但悍不畏死。”哨探气喘吁吁地汇报,“距此已不足八十里!”
军情紧急,陈伍立即召集军事会议。议事堂内,油灯映照着一张张凝重的面孔。
“营官,打吧!”李铁柱第一个请战,“咱们刚得了官府装备,正好试试锋芒!”
周老爹摇头:“敌军数倍于我,硬拼恐难取胜。不如依托地形节节抵抗,待其师老兵疲。”
灰鸢提出更大胆的建议:“流寇远来,粮草必缺。我可率小股精锐断其粮道,迫其不战自退。”
陈伍静听众人建言,目光始终落在地图上。良久,他手指点向一处山谷:“这一战,不仅要打,还要打得漂亮。但要智取,不可力敌。”
他制定的战术大胆而精妙:李铁柱率前锋营诱敌深入,将流寇引入黑风峪;灰鸢率守备营埋伏于峪口,断其归路;周老爹组织辅兵营在山谷两侧设伏;牛勇的新附军为奇兵,关键时刻侧击敌军。
“此战若胜,振川营威名远扬;若败...”陈伍环视众人,“则万劫不复。”
战事部署刚定,寨门外忽传来喧哗。一队约三百人的武装要求见陈伍,为首者自称是“卧牛山义军统领赵天豪”。
陈伍亲自出迎,见来人身形魁梧,满面风霜,眼中却透着精明。
“陈守备,”赵天豪拱手行礼,“闻贵营欲抗流寇,赵某特率部来援。”
原来赵天豪部常年活动于北面,与这股流寇多次交手。其妹寨更是在流寇屠戮中化为灰烬,与流寇有血海深仇。
“赵统领此来,是为报仇?”陈伍试探道。
赵天豪大笑:“明人不说暗话。报仇固然,但赵某更想找个靠谱的东家。振川营以弱胜强击溃‘座山雕’,赵某佩服!”
陈伍沉思片刻,道:“赵统领既来相助,陈某感激。但有一事需言明:入我防区,需听我号令。”
“这个自然!”赵天豪拍胸保证,“打流寇,赵某愿为前锋!”
当晚,赵天豪部被安置在寨西空地。陈伍特意吩咐加送酒肉,却暗中加强警戒。
灰鸢悄声道:“营官,此人可靠否?万一临阵倒戈...”
陈伍望着西营灯火:“乱世之中,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赵天豪与流寇有血仇,此时与我们目标一致。”
他顿了顿,声音转冷:“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派一队亲信混入赵部,密切监视。”
战前最后一日,振川岭气氛凝重。冯七的工匠营连夜赶制箭矢,周老爹的辅兵营加固寨墙,李铁柱的前锋营演练诱敌战术。
陈伍巡视各营,最后登上黑风峪最高处。从此处望去,山谷形如口袋,正是设伏绝地。
“营官,一切准备就绪。”灰鸢悄然而至,“只是...有一事禀报。”
“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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