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虎营大败“座山雕”联军、营寨日渐稳固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野火,在这西山北麓的乱世焦土上肆意蔓延。那些原本在“座山雕”淫威下苟延残喘的小寨,那些被战乱和匪患逼得活不下去的溃兵流民,乃至少数胆大的行商,都将目光投向了野猪岭下这片新立的营盘。一时间,前来投奔者、试探者、交易者络绎于途,黑虎营辕门外竟有了几分畸形的热闹。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辕门守夜的哨兵便见山道上蹒跚走来十余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汉子。为首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虽步履维艰,腰杆却挺得笔直,一双深陷的眼眸透着与饥渴疲惫不相符的锐利精光。他们自称是北边溃散下来的官军夜不收,因上官贪墨军饷、克扣粮草,弟兄们饿得实在无法,杀了喝兵血的上司,一路逃亡至此,听闻黑虎营陈营长义薄云天,特来投效,乞一口饭吃。
消息报到聚义厅(如今虽换了“黑虎营”的牌子,众人仍习惯称此),陈伍正与赵振川、灰鸢商议军务。闻听是溃逃的官军,且是精锐的夜不收,陈伍眉头微蹙,并未立即应允,只吩咐李铁柱先将人安置在辕门外新设的流民棚区,给些热粥暖身,严加看管,待查明底细再作计较。
“哨官,如今营中正缺擅长沙场侦缉、野外生存的好手,若真是夜不收,倒是难得的人才。”赵振川沉吟道,他深知一支合格斥候队的重要性。
灰鸢却持重提醒:“营官,官军溃兵,成分复杂,其言不可尽信。杀上官乃是重罪,若其中有诈,或是他人派来的细作,引狼入室,后果不堪设想。”
陈伍点头,灰鸢的顾虑正是他所想。黑虎营初立,看似风光,实则根基未稳,内忧外患并存。“冯老,”他转向一旁默默擦拭弓弩的冯七,“您老见多识广,观此等人,气象如何?”
冯七抬起浑浊的老眼,慢悠悠道:“饥肠辘辘,风尘仆仆,是真逃难的模样。然步履之间,犹有章法,眼神锐而不散,确像是久经行伍的老卒,尤其是斥候一类。是真是假,是忠是奸,却非一眼可辨。”
正商议间,忽有斥候飞马来报,言说在三十里外的“鬼见愁”峡谷,发现大队人马行进痕迹,观其车辙蹄印,似有粮草辎重,方向正朝着黑虎营而来!人数估摸不下三百,打着的旗号杂乱,不似官兵,倒像几股土匪合流!
“来得倒快!”陈伍冷哼一声,眼中寒光乍现。他立刻下令全营戒备,加派斥候,严密监控敌军动向。同时,他心中一动,对赵振川道:“振川,你去试试那伙投奔的‘夜不收’。”
赵振川心领神会,来到流民棚区。那为首的中年汉子见赵振川气度不凡,知其是头领人物,挣扎着起身行礼,自称名叫“韩奎”,原为昌平卫下属夜不收小队什长。
赵振川也不多言,直接取出一张粗略绘制的西山北麓舆图,指着“鬼见愁”峡谷位置,考较般问道:“韩奎,若你率队在此峡谷遇伏,敌居高临下,当如何应对?”
韩奎目光扫过舆图,虽面色虚弱,言辞却清晰果断:“回将军话。鬼见愁峡谷形如口袋,入口窄,腹地宽,出口又是一线天,乃兵家绝地。若入谷后发现中伏,首要之事绝非后退,入口必被堵死。当以一部精锐死守入口内侧狭窄处,拖延时间。主力则不惜代价,以最快速度猛扑出口!出口虽险,然敌军布置重心多在入口和两侧山崖,出口兵力反而最弱,集中力量,或可撕开一道口子。同时,需派敢死之士攀援两侧绝壁,扰敌后方,制造混乱!”
赵振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此人所言,正是遭遇伏击时最正确却也最决绝的打法,非熟知地理、悍不畏死的老卒不能道出。他又连问了几处周边地形、侦察要点、联络信号,韩奎皆对答如流,甚至补充了几处赵振川都未曾留意的细节。
“尔等既然来投,眼下正有一桩险事,可敢效力?”赵振川盯着韩奎双眼。
韩奎惨然一笑,抱拳道:“将军,我等已是无路可走之人,蒙贵营赐粥活命,已是感激。但有差遣,万死不辞!只求事成之后,能让我等弟兄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好!”赵振川点头,“命你即刻挑选两名得力手下,随我斥候队精锐一同出发,再探鬼见愁敌军虚实!我要知道敌军确切兵力、构成、主将性情、粮草囤积何处!”
“得令!”韩奎毫无犹豫,当即点了两个看起来最精神的汉子。
赵振川带回消息,陈伍沉吟片刻,决然道:“可用,但需慎用。让其参与此次侦察,以观其后效。若真心投效,此战之后,便编入你的斥候队。”
与此同时,关于敌军的情报也陆续汇总而来。来敌并非“座山雕”残部,而是西山以南另一股悍匪“过山风”,联合了周边两个 smaller 寨子,聚众三百余人,浩浩荡荡杀奔而来。其目的不言自明,趁黑虎营与“座山雕”两败俱伤之际,前来捡便宜,妄图一举吞并这块肥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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