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五,寅时刚过,夜色最浓。废弃石屋内,油灯如豆,光线昏黄,将围在粗糙石桌旁的几张面孔映照得明暗不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泥土、汗水和紧张情绪的压抑气息。
陈伍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点在铺开的“金台”西北角舆图上,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冯七探明,宅院后墙东南段,临近柴房处,有一段墙体因雨水浸泡,内部夯土略有松动,外层砖石有细微裂痕,是防御最薄弱之处。且该处墙外恰有一片枯死的竹林,可作掩护。”
赵振川接口道:“卑职观察两日,宅内护卫分三班轮换,交替间隙在卯时初刻与酉时末刻,各有约半柱香的空档。尤其是夜间酉时末刻那次,因用晚饭,守卫最为松懈。暗哨位置固定,主要集中在正门、后门及通往小楼的主径两侧。”
刘三儿压低声音补充:“市井里传来风声,说‘金台’这几日半夜常有大队车马动静,但方向飘忽,像是在故布疑阵。还有几个生面孔的江湖郎中在附近出没,行踪诡秘。”
陈伍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灰鸢脸上:“‘典簿’大人那边,信号可安排妥当了?”
灰鸢重重点头:“已备好三色烟花火箭,红色示警求援,绿色代表目标确认、可按计划行动,黄色…代表事不可为、立即撤离。发射点设在‘金台’南坡最高处的山神庙废墟,视野开阔,城内应能看见。”
“好。”陈伍深吸一口气,压下左臂伤口传来的阵阵隐痛和胸腔内的憋闷感,“今夜酉时末刻,便是我们行动之时。赵振川,你负责在外围高点了望,监控宅院整体动静,尤其是小楼灯火及人员出入,一旦发现‘掌柜’踪迹或异动,立即以鸟鸣为号,三长两短示警。”
“冯七,你与我一同行动,负责在竹林处破开墙隙。你手艺精绝,务必悄无声息。”
“灰鸢,你携信号火箭潜伏于山神庙,见我院中升起绿色灯笼,或听到连续三声猫头鹰啼,便立刻发射绿色火箭!若见红色灯笼或听到急促鹧鸪叫,则发红色!若过一个时辰无任何信号…便发黄色,自行撤离!”
“刘三儿,你留在外围接应,留意是否有第三方势力介入,尤其是东厂的人。”
分派已定,陈伍环视众人,目光锐利如刀:“诸位,成败在此一举!‘乌台’阴谋关乎社稷存亡,吾等既受国恩,虽万死不容辞!然,事若不可为,当以保全自身为要,留待有用之身,以图后举!明白否?”
“明白!”四人齐声低应,眼神决绝。
众人不再多言,各自检查装备,默记细节。陈伍将最后一点“九转还魂丹”的药粉含在舌下,一股微弱的暖流缓缓化开,勉强支撑着他几近枯竭的精力。他深知,以自己此刻的状态,潜入龙潭虎穴,无异于刀尖跳舞,但时不我待,唯有拼死一搏!
天色在焦灼的等待中渐渐放亮,又缓缓西沉。当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被暮色吞没,寒星开始在天际闪烁时,行动的时刻终于来临。
酉时末刻,夜色如墨,北风呼啸。陈伍、冯七、赵振川三人如同鬼魅般潜出石屋,借着地形掩护,悄无声息地向“金台”西北角那片深宅大院摸去。灰鸢与刘三儿则分头前往预定位置。
寒风刺骨,吹得枯枝呜呜作响,倒也掩盖了三人细微的脚步声。陈伍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伤痛,每一步都踏得异常艰难,冷汗浸透了内衫,但他咬紧牙关,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那片在夜色中如同匍匐巨兽般的宅院轮廓。
赵振川率先抵达预定了望点——宅院外一处地势稍高的荒坟包后,迅速隐没在枯草丛中。陈伍和冯七则继续潜行,绕过几处可能的暗哨,终于抵达宅院后墙外那片枯死的竹林。
竹林内光线昏暗,风声穿过干枯的竹竿,发出令人心悸的嘶鸣。冯七如同狸猫般贴近墙根,枯瘦的手指在冰冷的砖石上细细摩挲,很快便找到了那处细微的裂痕。他从怀中掏出一套奇特的、带有细钩和薄刃的工具,开始小心翼翼地作业。动作轻缓至极,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
陈伍伏在一旁,屏息凝神,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动静,一边感受着体内气血的翻涌和左臂伤处的抽痛。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息都漫长如年。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陈伍几乎要按捺不住时,只听极轻微的“咔嚓”一声,冯七回过头,对他做了个成功的手势。只见墙根处,几块砖石已被巧妙撬松,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匍匐通过的狭窄洞口,内侧的夯土也已被掏空少许!
成了!
陈伍心中稍定,对冯七点了点头。两人不敢耽搁,先后从那洞口钻入了宅院之内!
墙内是一处堆放杂物的偏僻角落,紧邻着柴房,空气中弥漫着柴草和霉变的气味。远处隐约传来巡夜家丁模糊的交谈声和脚步声,但此处暂时安全。
根据冯七此前探得的信息和赵振川绘制的草图,那座疑似“掌柜”藏身的小楼,位于后花园东北角,需穿过大半个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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