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障缭绕,万籁俱寂。苍青古树那庞大无匹的意志如同实质的穹顶,将陈苟笼罩。璃清梦屏息凝神,在一旁静静观望,清冷的眸子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道心之问,直指本源,凶险异常。
“第一问,”苍老的声音如同来自远古的雷鸣,在陈苟识海中炸响,“汝修行至今,屡逢绝境,皆以‘遁’‘跑’求生。此‘苟’之道,是汝本性怯懦,还是……另有坚守?”
问题直刺核心,带着一种看透人心的力量,仿佛要将他内心深处所有伪装和借口都剥离出来。
陈苟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在这一问下微微震颤。他深吸一口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让思绪沉静下来。
他想起了地球上的平凡与无奈,想起了初入修仙界的惶恐,想起了无数次被机缘和麻烦追着跑的狼狈,更想起了那颗无论何时都未曾熄灭的——回家的念头。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望向那迷雾后的庞大轮廓:
“前辈,怕死,是本能。想活,是**。晚辈从不否认自己怕死,也想活着。”
“但‘跑’,并非只因怯懦。更是因为……有不能死的理由。”
“世间风光未曾看尽,心中牵挂未能放下,承诺之事未能完成,归家之路尚未踏足……若轻易赴死,是对生命最大的辜负。”
“‘苟’,是手段,是策略,是为了在绝境中保住那一点燎原的星火,是为了让‘生’的意义,得以延续。此非怯懦,而是对‘生’本身的……最大敬畏与坚守。”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历经磨难后沉淀下来的通透。那“归家之路”四字出口时,他眉心的星核都微微发热,仿佛在共鸣。
苍青古树的意志沉默了片刻,那庞大的压力似乎缓和了一丝。
“第二问,”古树的声音再次响起,更加深邃,“汝身负天尊因果,承太初星核,此乃莫大机缘,亦是滔天巨债。未来之路,必是荆棘遍布,杀劫重重。汝可曾悔?可曾想……放下?”
这个问题,更加沉重。它拷问的是担当,是面对注定坎坷命运的勇气。
陈苟眼前仿佛闪过了幽影楼杀手冰冷的面孔,影枭那戏谑而恐怖的眼神,噬星古虫那吞噬一切的巨口,以及那“影窃道”的沉重警示……
他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这笑容却异常真实:
“悔?说没有那是骗人的。若能选择,晚辈宁愿做个平凡修士,甚至回到那无灵之地,庸碌却安稳地度过一生。”
“但,”他话锋一转,眼神锐利起来,“机缘已落我身,因果已然缠缚,逃避与后悔毫无意义。幽影楼不会因我后悔而放过我,‘影’之劫难不会因我想放下而消失。”
“既然躲不掉,那便走下去!巨债压身,我便扛起来!荆棘遍布,我便踏过去!这不是什么豪言壮语,这只是……被命运推到悬崖边后,唯一能做的选择。我不想死,更不想稀里糊涂、毫无价值地死!承此因果,我便要看看,这条路的前方,究竟是绝望,还是……一线生机!”
他的话语中没有多少慷慨激昂,反而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狠劲与执拗,一种小人物在洪流中死死抓住救命稻草不肯松手的顽强。
苍青古树的意志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赞许般的波动。
“最后一问,”古树的声音变得缥缈,仿佛从天外传来,直指最终的目标,“汝求‘启明’,集星钥,言为应对大劫。然,大劫之后,若汝侥幸得存,汝欲……何往?”
陈苟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问题,看似关乎战后,实则直指他一切行为的最终驱动力——那个他深埋心底,却支撑他走过无数绝境的秘密。
他沉默了很久。雾障似乎都因他的沉默而停止了流动。
最终,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古树,穿透了雾障,穿透了无尽虚空,落在了某个遥远的、蔚蓝色的光点上。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与温柔:
“若劫后余生,星钥齐聚,前路畅通……”
“我欲……归去。”
“回到那个生我、养我,却无灵无修的故乡。那里有等我归家的灯火,有我未曾道别的牵挂。修仙之路再长,星海再阔,那里……才是我的根。”
他没有豪言壮语要守护诸天,没有野心要成就至高。他的目标,朴素得近乎渺小,却在此刻,显得如此真实而震撼。
“归去……”苍青古树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那庞大的意志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慨与一丝……了然的悲悯。
它存活了太久,见过太多为了力量、为了长生、为了称霸而前仆后继的修士,却极少见到,一个身负如此因果与力量的人,最终的愿望,竟是如此简单的“归去”。
但这分简单与纯粹,恰恰与太初星核那本源、纯粹的气息,以及星辰天尊当年游历诸界、探寻本真的大道,隐隐相合。
沉默了不知多久。
笼罩在陈苟身上的庞大意志,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周围匍匐的藤蔓与蠕虫,也仿佛得到了指令,悄无声息地退入雾障与地下,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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