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土三重奏 第14章 星火燎原

1938年4月9日，申时，松树林外的开阔地

夕阳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金色的光落在满地的枪支弹药上，泛着冷硬的光泽。战士们围在战利品旁边，脸上的悲伤被压抑不住的兴奋取代，有人在擦拭崭新的三八大盖，有人在清点沉甸甸的子弹箱，还有人在翻检鬼子的干粮袋，把压缩饼干和牛肉罐头堆成了小山。

赵铁锤抱着那挺歪把子机枪，蹲在地上鼓捣个不停，嘴里还哼着跑调的山歌。他的脸上蹭满了烟灰，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却浑不在意，时不时拍一下枪身，像是在抚摸心爱的姑娘。“妈的，这下老子有家伙了！”他猛地站起来，端起机枪比划了两下，“下次再碰到鬼子，看老子不把他们的脑袋打成马蜂窝！”

大刘坐在一旁，正用布条缠着断骨的胳膊，听到这话，忍不住笑骂道：“你小子别嘚瑟，小心机枪后坐力把你胳膊震折了！”

“震折了也值！”赵铁锤梗着脖子喊，引来一阵哄笑声。

陈惊雷没有凑过去，他靠在一棵烧焦的松树上，手里摩挲着王根生的那只布鞋。鞋面上的山菊花被烟火熏得发黑，却依旧倔强地挺着形状。他抬头看向王家洼的方向，山岗上的新坟在夕阳下静默着，像是在眺望这片被鲜血浇灌的土地。

“在想根生？”张政委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两个刚缴获的牛肉罐头，递了一个给陈惊雷。

陈惊雷接过罐头，却没有打开，只是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想他要是能看到现在这样，该多好。”

张政委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撕开罐头的铁皮，一股肉香弥漫开来。“他会看到的。”张政委的目光扫过欢呼的战士们，扫过堆成小山的武器，“咱们今天缴获了三十多条步枪，两挺机枪，还有五千多发子弹，足够武装一个排了。等军区的大部队来了，咱们就能扩编，就能有更多的弟兄，更多的枪，把鬼子赶出太行山，赶出中国！”

陈惊雷的眼睛亮了亮，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罐头，突然想起了那个从李家集救出来的小丫头。他站起身，朝着不远处的伤员聚集地走去。

小丫头正坐在一个女卫生员的怀里，手里拿着一块压缩饼干，却没有吃，只是眼巴巴地看着战士们摆弄枪支。看到陈惊雷走过来，她怯生生地往后缩了缩，又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他手里的罐头。

陈惊雷蹲下身，把罐头递到她面前，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柔和些：“吃吧，这是从鬼子那里缴获的，管饱。”

小丫头看了看女卫生员，女卫生员点了点头，她才小心翼翼地接过罐头，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嚼着，眼睛里渐渐泛起了亮光。

“好吃吗？”陈惊雷问道。

小丫头用力点了点头，又掰了一小块，递到陈惊雷嘴边：“叔叔，你吃。”

陈惊雷的心猛地一暖，他摇了摇头：“叔叔不吃，你吃。”

小丫头却固执地举着饼干，不肯收回去。陈惊雷只好张嘴咬了下去，饼干的碎屑在嘴里化开，带着一股淡淡的甜味。他看着小丫头狼吞虎咽的样子，想起了王根生临死前说的“回家”，想起了柱子那张稚气未脱的脸，眼眶又有些发热。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嘹亮的军号声。

“是军区的号声！”有人大喊起来。

战士们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夕阳下，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正朝着这边走来，为首的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手里举着一面鲜艳的红旗，红旗上的镰刀锤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是援军！是军区的大部队！”

欢呼声瞬间响彻云霄，战士们激动地挥舞着手里的枪支，有的人甚至流下了眼泪。鹰嘴崖的惨败，王家洼的血海深仇，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滚烫的希望。

大部队越来越近，为首的人翻身下马，快步朝着张政委走来。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军装，臂章上缝着八路军的标识，面容刚毅，眼神锐利。

“老张！”来人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张政委的手，“我来晚了！”

“老秦！”张政委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你可算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眼眶都红了。

秦同志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战士们，扫过满地的战利品，又落在陈惊雷身上。张政委连忙介绍道：“老秦，这是陈惊雷，我们的尖刀连连长。这次鹰嘴崖阻击战，还有刚才的火攻松树林，都是这小子的主意！”

秦同志走到陈惊雷面前，上下打量着他，点了点头，赞许地说道：“好小子，年纪轻轻，有勇有谋！不错，不错！”

陈惊雷立正站好，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首长好！”

“好！”秦同志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听说了你们的事，鹰嘴崖的牺牲，王家洼的惨案，都记在我们心里！这笔血债，我们一定会加倍讨还！”

他转身看向所有人，声音洪亮如钟：“同志们！军区决定，将你们这支队伍扩编为独立营！张同志任政委，陈惊雷同志任营长！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孤军奋战！我们有大部队，有充足的弹药，有千千万万的百姓支持！我们要在太行山竖起抗日的大旗，要让鬼子知道，中国的土地，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独立营！独立营！”

战士们振臂高呼，声音震得树梢上的残叶簌簌掉落。赵铁锤激动得把机枪举过头顶，大喊道：“独立营！杀鬼子！”

陈惊雷看着眼前振臂欢呼的战士，看着夕阳下迎风招展的红旗，手心不自觉地攥紧了那只布鞋，指节泛白。

夕阳渐渐落下，夜幕缓缓降临。

松树林外的开阔地上，燃起了熊熊的篝火。战士们围坐在篝火旁，吃着缴获的罐头，唱着激昂的抗日歌曲。火光映着他们年轻的脸庞，映着他们眼里的星光。

而在篝火的不远处，秦同志、张政委和陈惊雷正站在一张地图前，低声商议着什么。地图上，密密麻麻地标注着鬼子的据点和兵力部署，一支红色的箭头，正指向李家集的方向。

陈惊雷的手指落在李家集的位置上，声音沉得像铁：“首长，政委，我请求，攻打李家集！”

秦同志俯身看着地图上的标记，指尖在李家集周边的地形上轻轻划过，忽然抬眼看向陈惊雷，眸子里闪过一抹锐利的光。

“攻打李家集可以，但得先摸清据点里的情况。”秦同志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带了两个侦察兵，明天一早，你和他们一起摸进李家集，把鬼子的火力点、岗哨位置，都给我摸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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