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时,云汐便醒了。
并非惯常的修炼时辰,也无人唤她。只是心底揣着一点朦胧的期待,如同破晓前最早的那颗星子,悄然亮着,让她睡不踏实。她起身,推开窗,带着凉意的晨风涌入,吹散了最后一点睡意。
昨日墨临送她回殿时,并未多言,只临别前看似随意地提了一句:“明日若无要事,可随我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去哪里?做什么?他没说。可云汐的心却因此悬了一整夜,此刻仍在胸腔里轻轻撞着。
她挑了一件樱草色的束腰长裙,外罩月白纱衣,发间仍簪着那支暖玉梧桐簪。对镜理妆时,指尖拂过簪身温润的弧度,心底那点期待便又涨满几分。
直到辰时将近,殿外才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疾不徐。
云汐几乎是立刻起身,走到门边,又顿住,深吸一口气,才缓缓拉开殿门。
墨临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站在廊下熹微的晨光里,身姿挺拔如松。他目光落在她身上,自发间玉簪扫过,再看向她眼底那抹尚未完全藏好的亮色,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走吧。”
没有多余的解释,他转身便行。云汐连忙跟上,与他保持一步之遥,心跳却随着他平稳的步伐,渐渐落回实处。
他没有带她使用任何传送阵法,也没有召来云驾,只是并肩走着,出了紫霄宫,沿着白玉长阶,一步一步走下九重天。仙雾在身侧流淌,偶尔有早起的仙鹤掠过,羽翼划开寂静。
“神君,我们这是去哪?”云汐终于忍不住,轻声问。
墨临脚步未停,只侧目看了她一眼,眸色在晨光中显得不那么幽深:“去看云海鲸歌。”
云海鲸歌?
云汐一怔。她曾在上古典籍中读过,在仙界与人界的交界处,有一种名为“蜃云鲸”的灵兽,形似巨鲸,却生于云霭,只在每年晨曦最清澈的时辰浮出云海,吞吐朝霞时会发出空灵悠远的鸣唱,如歌如诉,是三界难闻的奇景。只是蜃云鲸踪迹缥缈,出现的时间地点极难把握,即便有心寻觅,也多半靠机缘。
他是特意带她来看这个?
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又软又痒。云汐不再多问,只默默跟着他,脚下的步伐却越发轻快。
走下最后一级玉阶,眼前豁然开朗。脚下是翻涌无际的茫茫云海,头顶是渐次明亮的靛蓝天穹,金红色的朝霞正从东方天际浸染开来。此处已是仙界边缘,灵力稀薄,罡风却烈,吹得两人衣袂翻飞。
墨临抬手,指尖银光微闪,一道无形的屏障在两人身前展开,将凛冽的罡风隔开,只余清凉的气流拂面。
“就在此处等。”他道,目光投向云海深处。
云汐学着他的样子,凝神望向那一片被朝霞染上金边的云涛。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只有风声在耳畔呼啸。她悄悄侧目,看向身旁的墨临。他负手而立,侧脸在渐亮的晨光中显得沉静而专注,仿佛世间一切纷扰都已远离。
忽然,他低声道:“来了。”
云汐立刻转回视线。
只见远方云海之下,有什么巨大的影子缓缓上浮。起初只是一个朦胧的轮廓,渐渐清晰——那果真是一头鲸鱼般的巨兽,通体却非血肉,而是由最洁白的云絮凝结而成,晶莹剔透,在霞光中流转着七彩的光晕。它庞大的身躯优雅地破开云涛,带起无声的涟漪。
紧接着,第二头,第三头足足七头蜃云鲸相继浮出,在云海中缓缓游弋,排列成某种古老的阵型。
最前方那头最大的蜃云鲸,昂起头,对准了东方那轮即将跃出云海的朝阳。
然后,它张开了口。
没有声音。
不,并非没有声音。是一种超出了寻常听觉范畴的、直接震荡在神魂深处的“鸣响”。那声音无法用语言形容,空灵、浩瀚、悠长,带着云海的湿润与朝霞的温暖,仿佛远古的叹息,又像是天地初开时的第一缕韵律。
云汐只觉得浑身一轻,仿佛神魂都被那声音洗涤了一遍,连日来积存的些许疲惫和杂念一扫而空。她怔怔地看着,听着,忘记了呼吸。
墨临不知何时,站得离她更近了些。衣袖几乎相触。
“蜃云鲸歌,有涤荡心尘、稳固神魂之效。”他的声音很低,混在那空灵的鲸歌里,几乎听不真切,“对你涅盘后的根基有益。”
原来如此。他并非只是带她看景。
云汐心头暖流淌过,轻轻“嗯”了一声。她想说谢谢,又觉得此刻言语多余,只悄悄将手指蜷起,指尖无意中擦过他垂落的袖角。
蜃云鲸的歌声持续了约莫一刻钟。当最后一缕尾音随着朝霞完全铺满天际而消散,那七头巨兽便缓缓沉入云海,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
云海恢复了平静,只余金光万丈。
“走吧。”墨临收回目光,转身。
云汐跟上,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又望了一眼那片重归寂静的云海。方才那幕,美好得像一场幻梦。
“神君怎知它们今日会在此处出现?”她终究还是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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