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是在一片喧嚣的、充满了酒精和烤肉味的欢呼声中,离开宗泽大营的。
没有誓师,也没有欢送。
甚至,除了宗泽本人和少数几个核心将领之外,都没有人知道,他们这支刚刚才立下了不世之功的奇兵,又将要去向何方。
当大多数的义军将士们还在围着篝火,吹嘘着自己在白马渡的勇武,畅饮着缴获来的金人美酒时,岳飞和他那八百名刚刚换上了崭新铠甲、骑上了神骏战马的锐士,已经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那无尽的茫茫夜色之中。
他们就像是一群孤独的狼,主动脱离了温暖和安全的狼群,再一次踏上了那条充满了未知和死亡的狩猎之路。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相州。
金军西路军的后方腹地。
一个直线距离超过三百里的疯狂目标。
路上,没有人说话。
队伍里,只有马蹄踩在冰冷的冻土上发出的“哒哒”的沉闷声响,和寒风刮过他们脸上那如同刀割一般的“呼呼”声。
岳飞骑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的腰杆挺得笔直,像一杆永不弯折的标枪。
他的心中没有丝毫的恐惧和犹豫,只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和豪情。
这支队伍是宗泽老帅压箱底的宝贝,每一个都是从数万义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百战老兵。
他们或许纪律性还不如西军的那些“罐头”兵,但他们的个人武勇和野外生存能力,却远非那些只会在军营里操练的军队可比。
而此刻,这支堪称大宋朝最顶级的特种部队,正由他这个几天前还只是个无名小卒的随军小校来亲自指挥。
他绝不能让宗帅失望。
“将军!”
一个同样年轻、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却眼神锐利如鹰的斥候,从队伍的前方催马赶了回来。
他叫张宪,是岳飞的同乡,也是他在这支军队里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前方十里,发现一个村子。”
“看样子,像是被金狗给屠了。”
岳飞的眉头微微一皱。
“去看看。”
队伍缓缓地靠近了那个村子。
一股浓烈得让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焦糊味,顺着风就飘了过来。
村子里一片死寂。
到处都是被烧毁的房屋,和倒在血泊里的无辜百姓的尸体—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也有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凝固着临死前那最深的恐惧和绝望。
所有的士兵都沉默了,他们的眼神愤怒,沉默的看着这一幕!
岳飞跳下马,走到一具被开膛破肚的老人尸体前。
他缓缓地蹲下身,伸出手,将老人那死不瞑目的眼睛轻轻地合上了。
“通知下去。”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
“所有人,下马。”
“将这些乡亲们,就地掩埋了吧。”
张宪有些犹豫。
“将军,咱们时间紧迫……”
岳飞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道:“不差这点时间。”
“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是。”
八百名铁血的汉子,就那么默默地跳下马。
他们用手中的战刀和自己的双手,在这冰冷的冻土之上,挖开了一个个浅浅的土坑。
然后,他们将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一具具地、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整个过程,没有人说话。
只有刀锋划过冻土的“咔嚓”声,和那一声声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声。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快亮了。
岳飞带着他的士兵,对着那一片新堆起来的小小的坟包,重重地行了一个军礼。
然后,他们才重新跨上战马,再一次踏上了征程。
只是,这一次,他们的眼神更加深沉、也更加坚定。
…………
两天后。
队伍已经深入了金军控制区的腹地。
他们携带的那点可怜的干粮,早已吃得干干净净。
每一个士兵的脸上,都带着饥饿带来的菜色,连战马都饿得有些无精打采。
军心,第一次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浮动。
岳飞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再这么饿下去,不用金人来打,他们自己就要先崩溃了。
他立刻派出了最精锐的斥候,四散而去,寻找任何可以用来果腹的东西,也寻找任何可以用来开刀的敌人。
很快,张宪就带回来了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
“将军,在咱们西南方向,约莫五里地,发现了一支金人的小股部队。”
“人数不多,约莫一百来人。”
“看样子,像是在押送什么东西。”
岳飞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能看清押送的是什么吗?”
张宪摇了摇头。
“离得太远,不敢靠得太近。”
“不过,看车辙的印子,应该不会太重。”
“我猜,八成是粮食。”
粮食!
这两个字,像是一剂强心针,狠狠地扎进了在场每一个士兵的心里。
他们的眼睛,都瞬间变绿了。
“干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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