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纲的船队因一纸情报而气氛凝重时,千里之外,福建路的乌石山下,岳飞的大营里也同样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
距离后勤官禀报粮食见底,又过去了整整两天。
军中储粮几乎耗尽。
将士们严格执行着军令,每日只吃一餐能照见人影的稀粥。
省下来的每一粒米,都送到了营地里那些嗷嗷待哺的灾民手中。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每天,依旧有衣衫褴褛的灾民从四面八方涌来,救济点的粥棚就像一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
焦躁的情绪,开始在军中悄然蔓延。
……
傍晚,岳飞巡视完营地回来,刚一踏进中军大帐,一股沉闷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他的几位核心部将都在,人人眉头紧锁。
“大帅!”脾气最急的张宪第一个开了口,他来回踱步的动作停了下来,“不能再这样干等着了!”
“今天操练时,又有两个弟兄因为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再这么饿下去,弟兄们的骨头都要垮了!”
“到时候别说攻打乌石山,恐怕连刀都举不起来!”
另一位部将王贵也忍不住附和道:“是啊大帅,而且我听说从昨天开始,难民营里也起了些风言风语,有人在偷偷议论,说我们岳家军是不是也要撑不下去了。人心要是散了,就难带了。”
将领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那位始终沉默的主帅。
岳飞没有立刻回答。
他缓缓走到那副巨大的军事地图前,手指拂去上面的尘土。
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那个被红圈重点标记的乌石山,而是慢慢移向大营周边那些大片的、被标注为荒地的区域。
他盯着那些荒地看了很久。
帐篷里落针可闻,只剩下众人一声比一声沉重的呼吸。
突然,岳飞转过身来。
他的眼中没有焦虑,反而透着一股奇异的光。
他对着帐外沉声下令道:“去,把我们军中所有福建路本地出身的斥候都叫来!”
“另外,再去难民营里找几个最年长的、懂农活的老农,一并带过来!”
“记住,要最懂的!”
命令很快被传达下去。
将领们一头雾水,不明白主帅在这个时候找斥候和老农做什么,但出于绝对的信任,他们没有多问一句。
不一会儿,几名皮肤黝黑的斥候和几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农被带进了中军大帐。
他们看到满帐的铁甲将军,一个个都显得局促不安,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岳飞却走上前去,对着那几位老农拱了拱手。
“几位老丈不必惊慌。”他语气温和,“本帅请你们来,是想请教一个问题。”
说着,他转身指向地图。
“我想问问,我们大营周围的这些荒地,你们谁知道有哪些地方现在立刻就能种上东西?”
“而且,要长得最快、最不挑地的那种!”
这个问题一出口,在场的所有将领,包括张宪在内,全都愣住了。
种东西?
在这个火烧眉毛的时候?
大帅在想什么?
那几位老农也是面面相觑,显然没料到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会问这个。
片刻后,一位看起来年纪最大的老农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他因常年劳作而背部佝偻,声音沙哑又带着些胆怯。
“回……回禀将军,这附近确实有不少抛荒的梯田。早年因为战乱,都没人种了,但土还是好土,只要肯花力气拾掇拾掇,都能种。”
岳飞的眼睛顿时一亮。
“那现在这个时节,种什么长得最快?”
老农想了想,答道:“要想长得快又不挑地,那就只有一样东西了。”
“什么东西?”岳飞追问道。
“番薯。”老农回答,“那东西我们这儿都管它叫‘救命薯’。耐旱,不挑地,只要有藤插到土里就能活。长得也快,两三个月就能从土里刨出一大堆来!”
“番薯……”岳飞在嘴里默念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
此物由海路传入大宋不久,只有闽广沿海地区零星种植,多数人都未曾听过。
“好!”
岳飞猛地一拍地图旁的桌案。
“就它了!”
他豁然转身,看向还处在震惊中的部将王贵。
“王贵!”
“末将在!”王贵立刻上前一步,大声应道。
“我命你即刻成立一支‘开荒队’!从军中挑选出一千名农家出身的子弟,再从难民营里招募所有会农活的壮丁!这支队伍,就由你和这位老丈共同带领!”
他又看向那位老农。
“老丈,从今天起,您就是我们这支队伍的总教头!怎么种,种在哪里,全都由您说了算!”
“我只有一个要求!”
“用最快的速度,把这附近所有能种的地,都给我种上番薯!”
这道前所未有的“开荒令”,让整个大帐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似的眼神看着岳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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