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殿那一声霸道的咆哮,余音似乎还未散尽。
“朕的规矩,才是他娘的规矩!”
这句话像一把沉重的铁锤,砸在每一个保守派文臣的心坎上。
待到皇帝陛下的身影消失在殿后,小太监尖着嗓子喊出“退朝”二字时,这些平日里自诩为国家栋梁的官老爷们,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
散朝的官员们,自动分成了泾渭分明的几个队列。
以兵部尚书和姚古等一众军功将领为首的武臣集团,一个个走得虎虎生风,胸膛挺得老高。
他们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兴奋和解气。
多少年了?
自大宋立国以来,他们这些领兵打仗的武人,何曾有过今日这般扬眉吐气的时候!
皇帝陛下那句粗俗却又霸道的话,简直说到了他们所有人的心窝子里!
另一边,那些方才还在殿上慷慨陈词,此刻却面如死灰的御史言官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如同斗败了的公鸡。
他们相互搀扶着,脚步虚浮,眼神里满是挥之不去的恐惧。
他们终于明白,时代是真的变了。
那根他们挥舞了一百多年,无往不利的祖宗之法大棒,在今天,被这位年轻的天子,当众硬生生掰断了。
而宰相李纲,则走在所有人的中间。
他的脚步很慢,眉头锁得很深。
他既没有武将们的兴奋,也没有言官们的沮丧。
他那张一向刚正不阿的脸上,写满了复杂和忧虑。
作为宰相,他当然明白,陛下破格提拔吴玠,是为了收拢军心,是为了给天下所有有才之士,树立一个榜样。
这,是对的。
可陛下今日在殿上那番过于霸道的话,和那近乎羞辱的手段,却让他感到一阵深深的不安。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这,才是大宋能够立国百年的根本啊!
陛下今日为了一个武将,将满朝文臣的脸面都踩在了脚下。
这固然能震慑宵小,可长此以往,若是伤了天下士子的心,动摇了国本,那又该如何是好?
他心中装着沉重的心事,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宫门前。
正当他准备出宫回府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跑了过来,对着他恭敬地行了一礼。
“李相公,陛下请您去御书房一叙。”
李纲心中一凛,他知道,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他也正好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对这位行事越来越不按常理出牌的年轻天子,好好问一问。
……
御书房内,熏香袅袅。
赵桓已经换下了一身沉重的龙袍,只穿着一件寻常的月白色常服,正坐在书案后,安静地看着一份奏折。
他身上早已没有了方才在朝堂之上的那种骇人杀气,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寻常的邻家青年。
可李纲却不敢有丝毫大意。
“老臣,参见陛下。”他躬身行礼,一丝不苟。
“李相不必多礼,坐吧。”赵桓放下手中的奏折,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他亲自走下御阶,提起桌上那把小巧的紫砂茶壶,为李纲那早已空了的茶杯里,续上了一杯滚烫的热茶。
这个动作,让李纲那颗原本悬着的心,微微一松。
天子亲手倒茶,这是极高的礼遇。
看来,陛下并不是真的要与天下文臣为敌。
“陛下……”李纲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要将自己心中的忧虑说出来,“今日您在殿上那句‘朕的规矩,才是规矩’,虽是振奋人心,但也未免太过霸道了。老臣知道,陛下求贤若渴,爱才如命。可凡事过犹不及,长此以往,恐伤了陛下与天下士子之间的和气,于日后推行国政或许会有隐患啊。”
赵桓没有立刻反驳。
他只是安静地听着,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李相,先喝茶。”
李纲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入喉,让他那颗有些焦躁的心,也平静了不少。
“李相,朕知道你的顾虑。”赵桓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看着这位值得他尊敬的耿直老臣,平静地开口,“但你也要明白,朕现在要做的,不是给这间屋子修修补补,换几片瓦片。”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朕要做的,是把这艘早已千疮百孔,随时都有可能沉没的大船,彻底拆了,然后重新再造一艘!”
这句话,让李纲的心头猛地一震!
“面对那些早已盘根错节,深入骨髓,甚至已经烂到根子里的旧规矩。”赵桓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若是不下猛药,如何能去其沉疴?若是不下狠手,又如何能让那些装睡的人,真正醒过来?”
他看着李纲,语气变得极其严肃:“朕今日,就是要用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告诉他们所有人一个道理!”
“时代,变了!”
“我大宋,差一点就亡了国!朕,差一点就成了亡国之君!汴梁城里,那数百万的百姓,差一点就要沦为金贼刀下的猪狗!”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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