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店的晨光,带着南方特有的湿润与清亮,透过未拉严实的窗帘缝隙,斜斜地切进房间,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的、浮动着微尘的光带。
沈遂之在一阵宿醉的钝痛与陌生的感官残留中醒来。头痛欲裂,喉咙干得发紧。身体有种奇异的疲惫与松弛,而记忆的碎片,则如同被暴风雨肆虐后的海滩,凌乱、潮湿,带着某种不真实的光晕。
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酒店房间陌生的天花板,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混合着酒气与一缕极淡女性香水的微妙气息。昨夜模糊而炽烈的画面,如同褪色的默片,一帧帧强行挤入脑海:杀青宴上的推杯换盏,高圆圆明亮得有些灼人的眼神,辛辣的酒液,颠簸的车厢,电梯上升的失重感,然后是这个房间,暖黄的灯光,她近在咫尺的、带着酒意和决绝的呼吸,那个不容拒绝的吻,以及之后彻底失控的、被酒精和某种原始冲动驱动的混沌……
他猛地坐起身,动作牵扯得头痛更甚。环顾四周,房间整洁得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幻觉。他的衣物被叠好放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鞋也整齐地摆放在床边。只有床单上些微的褶皱,和空气中那缕若有若无的、属于她的气息,证明着那些破碎的记忆并非虚空。
高圆圆已经不在了。
桌上,压着一张酒店的便签纸,上面是她清隽有力的字迹:
“戏已落幕,酒已醒。勿念,勿扰。望新专辑顺利。 —— 圆”
字迹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流露,甚至连个落款日期都没有。仿佛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炽烈如火的交集,真的只是一场戏,一场酒,醒了,散了,便该各自回到既定的轨道,不必回头,也不必言说。
沈遂之捏着那张薄薄的纸片,指尖有些发凉。宿醉带来的混沌感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清醒,却也更加空旷的茫然。昨夜的一切,此刻回想,竟真如一场荒诞又旖旎的梦。高圆圆的主动、热烈、乃至最后的飘然离去,都带着她一贯的、超出常人预期的风格——干脆,直接,充满了掌控感,也留足了余地和……距离。
她像是精心策划了一场只属于两个人的、短暂的狂欢,然后在黎明到来前,亲手拉下了幕布,抽身离去,徒留他在原地,面对着满室晨光和尚未理清的、复杂难言的心绪。
“勿念,勿扰。” 四个字,像一道清晰的边界,划定了关系的性质与限度。或许对她而言,那真的只是杀青之际一次心血来潮的“放纵”,一次对欣赏之人的“临别赠礼”,或是某种情感积蓄到顶点后的必然释放,无关承诺,也无意延续。
沈遂之将便签纸对折,再对折,塞进了随身钱包的夹层。他没有试图去联系她,甚至没有再过多回想昨夜具体的细节。一种奇特的、混合着释然、失落、以及某种被“保护”或“安排”了的微妙不适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他起身,洗漱,换好衣服,收拾行李。动作机械,大脑却异常清醒。
《天下第一》的拍摄已经结束,归海一刀的刀已归鞘。他不再是那个身负血仇、沉默孤冷的密探,他是沈遂之,一个刚刚在影视领域完成了一次冒险跨界、且似乎留下了一笔无法言说“外传”的歌手。
横店之行,如同一段被高度浓缩的插曲,喧闹、浓烈、充满意外的转折。如今,插曲终了,主旋律该回归了。
回到北京,太和麦田和宋柯早已为他规划好了下一步——筹备第二张个人专辑。
第一张《沈遂之》的成功,尤其是中韩歌友会带来的国际性关注,以及《天下第一》带来的影视热度,将沈遂之推到了一个全新的、同时也压力倍增的位置。市场期待更高,外界审视更严,他自己也对音乐有了更深入的思考和更高的要求。
宋柯将厚厚一摞资料和企划案推到他面前:“第一张是‘亮相’,是确立‘沈遂之’这个品牌。第二张,是‘立住’,是深化,是突破。不能再只是‘融合’的惊艳,需要有更核心的音乐理念,更成熟的作品表达,甚至……要开始展现你作为创作者的‘世界观’。”
沈遂之点点头,目光落在那些企划案上,心思却有一瞬间的飘忽。他想起高圆圆便签上那句“望新专辑顺利”。或许,对她那样清醒而骄傲的人来说,这才是他们之间最“正确”的关联方式——停留在对彼此专业领域的欣赏与祝福上。
他将那点飘忽的心思强行按捺下去,专注于眼前的资料。第二张专辑的筹备,是一场比拍摄电视剧更漫长、也更孤独的战役。它需要绝对的专注,需要将所有的情感、经历、思考,都淬炼成音符与词句。
他开始大量地听音乐,不局限于华语,更多涉猎世界音乐、独立电子、古典现代作品,汲取更丰富的养分。他重新系统地梳理自己这些年积累的创作笔记和旋律片段,那些关于漂泊、根脉、时代变迁、人性明暗的思考,开始更清晰地浮现出来。同时,他也更主动地与国内外优秀的词曲作者、编曲人接触,寻求碰撞与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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