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京团队的效率极高,在收到沈遂之对于音乐合作“有兴趣但需保持艺术独立性”的反馈后,并未表现出任何不悦或拖延,反而迅速推进,敲定了合作意向,并邀请沈遂之赴横店《天下第一》剧组,一方面就主题曲/插曲的创作进行更深入的沟通,感受剧组氛围;另一方面,王京导演似乎还有别的想法,想当面与他谈谈。
横店的夏天,闷热而喧嚣。巨大的仿古建筑群在烈日下蒸腾着热浪,各色戏服的人群穿梭其间,空气里弥漫着尘土、汗水和盒饭的混合气味。沈遂之在剧组安排的酒店安顿下来后,先是被带去见了音乐总监和几位编曲老师,看了更多精剪的片段,听了更完整的剧情脉络和情感走向。他带来了几个基于剧本初步构思的旋律动机小样,播放后,引起了音乐团队不小的兴趣,尤其是其中一段将古琴泛音与暗涌的电子低频结合、用以表现人物内心挣扎与宿命感的片段,被认为“很有新武侠的质感,也够‘沈遂之’”。
正式见到王京,是在一场夜戏收工后。王京本人比电视上看起来更胖一些,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夏威夷衫,戴着墨镜,手里摇着一把大蒲扇,在临时搭建的导演棚里,身边围着一群工作人员。他看到沈遂之,蒲扇指了指旁边的折叠椅:“坐。歌听了点,有点意思。跟我原先想的不太一样,但……不错。”
他说话带着浓重的港普,语速快,没什么寒暄,直奔主题:“除了歌,我看了你在韩国那个表演,还有之前一些资料。你身上,有股劲儿,不是现在这些小年轻明星有的。稳,定,眼睛里东西多。”
沈遂之安静地听着,不知道这位以商业嗅觉闻名的大导演究竟想说什么。
王京摘下墨镜,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忽然问:“演过戏没?”
沈遂之如实回答:“小时候在戏班跑过龙套,唱戏算的话……也算演过。”
“戏班的底子好,”王京点点头,眼神在沈遂之脸上身上扫了几遍,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但目光里又带着点创作者发现某种特质的兴奋,“我戏里有个角色,叫归海一刀。看过剧本了吧?”
沈遂之回想了一下。归海一刀,《天下第一》中的重要主角,护龙山庄“天、地、玄、黄”四大密探中的“地”字第一号。人物设定是武功高强、性格孤冷、沉默寡言,身负血海深仇,一生为复仇而活,情感深沉内敛,台词极少,但每次出场都极具分量,是推动剧情的关键人物之一,也是剧中极具悲剧色彩和人格魅力的角色。
“看过了。”沈遂之点头。
“这个角色,原定的人选临时出了点状况,来不了。”王京摇着蒲扇,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讨论盒饭里少了个鸡腿,“我这两天琢磨,你身上那股子‘沉’劲儿,还有你唱戏时那种眼神和肢体控制力,跟归海一刀,有点对路。台词不多,靠眼神,靠身段,靠气场。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试试?”
这完全出乎了沈遂之的预料。演戏?还是归海一刀这样一个复杂而重要的角色?他第一反应是本能地想要拒绝。隔行如隔山,他从未受过专业影视表演训练,贸然接下这样的角色,风险太大,演砸了不仅自己丢人,更可能拖累整部戏,辜负王京的信任(如果这算信任的话),也连累介绍人高圆圆。
似乎看出他的犹豫,王京摆了摆手:“别急着说不。我知道你没演过电视剧。但我要的不是科班那一套程式化的东西。归海一刀这个人,内心戏多,外表冷,很多情绪不能靠嘴说,得靠‘演’出来。你唱戏,尤其唱那些悲情戏的时候,那种把情感憋在里头、再从眼神指尖透出来的劲儿,我觉着比有些科班出身的演员还到位。这叫‘有戏’。”
他顿了顿,补充道:“戏份不算最重,但很关键。我会让执行导演和武术指导专门带你,对手戏主要是跟叶璇(饰演上官海棠),是不错的演员,能带着你。就当是一次跨界尝试,玩一把。成了,你多一条路;不成,剪掉点镜头,影响也不至于太大。歌你照写,照唱。”
这时,高圆圆不知何时也走进了导演棚,她已经换下了戏服,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脸上带着收工后的疲惫,但眼神清澈。她听到王京的话,对沈遂之微微点了点头,眼神里有鼓励,也有一丝“这确实像王导会干的事”的无奈笑意。
宋柯之前分析过的利弊,此刻在沈遂之脑海中飞速权衡。风险巨大,但机遇也前所未有。这不仅仅是一个角色,更是王京抛出的、对他某种特质的认可和一场豪赌。如果接下,意味着他将在音乐之外,正式踏入影视表演这个全新的、水更深也更汹涌的领域。
他想起了前世李可在戏台上的摸爬滚打,想起了今生在铁岭、长春、北京各个舞台上的“扮演”。唱歌何尝不是一种表演?只是媒介不同。归海一刀的孤冷、内敛、深藏的痛楚与决绝……这些情感内核,与他灵魂中某些部分,竟隐隐有着共鸣。或许,这并非完全的陌生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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