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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彻底停了，屋檐还在滴水。
苏羽站在厨房里，盯着柜子里的切片面包和那罐草莓果酱。肚子又叫了一声，催促着他。
他拿出两片面包，抹上厚厚的果酱，对半切开。简单，省事。
端着盘子回到客厅矮桌旁，他盘腿坐下，拿起一块塞进嘴里。甜腻的果酱混合着面包的麦香，勉强压下了饥饿感。
窗外，湿漉漉的街道反射着天光。空气里带着泥土和雨水冲刷过的清新味道。
他慢吞吞地吃着，脑子里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收音机里换了首轻快的爵士乐，音符在安静的屋子里跳跃。
解决掉最后一口面包，他起身把盘子送回厨房水槽。刚拧开水龙头准备冲一下，一阵隐约的、不太和谐的嘈杂声顺着敞开的窗户飘了进来。
像是……有人在争执？还有推搡的声音？
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他家这条巷子口出去不远的地方。
苏羽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走到窗边，侧耳细听。
“……识相点！小鬼！”
“……我……我没有！”
后面那个带着哭腔的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像是胖虎？但又透着平时少有的慌张。
苏羽眉头微皱。胖虎？跟人起冲突了？听对方那流里流气的腔调，可不像是小学生。
他犹豫了一秒。小学生管社会青年的闲事？听起来就不明智。
但外面那推搡和叫骂声越来越清晰，胖虎的声音明显被压制着，带着强撑的凶狠和掩饰不住的害怕。
“臭小鬼！敢顶嘴？找打是不是？！”
“啪！”一声脆响，像是耳光。
胖虎“嗷”地痛叫了一声。
苏羽啧了一声。麻烦。
他快步走到玄关，弯腰换鞋。总不能真看着不管。
推开门，巷子口外马路边的声音立刻清晰起来。
只见三个穿着花衬衫、喇叭裤，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青年，正把胖虎堵在墙根。
胖虎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一手捂着脸颊，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全是惊恐和愤怒的火苗，但身体却在微微发抖。
他面前那个最高最壮的黄毛青年，正用手指一下下戳着胖虎的脑门，嘴里骂骂咧咧：“妈的，叫你让开点路没听见？撞到老子了知不知道？赔钱！把你口袋里的钱都掏出来！快点！”
旁边两个同伙抱着胳膊，一脸看好戏的痞笑。
胖虎梗着脖子，声音发颤：“我……我没钱！是你们自己撞过来的！”
“嘿！还敢嘴硬！”黄毛青年扬起手，作势又要打下来。
胖虎吓得猛地缩起脖子，眼睛紧紧闭上。
苏羽几步走到巷口，没有立刻冲上去，而是左右飞快扫视了一下。马路牙子边上，散落着几块铺路用的红砖碎片，大概是之前施工留下的。
他弯腰，捡起其中一块巴掌大、边缘还算平整的断砖。掂了掂分量，有点沉手。
“喂！”苏羽提高声音，朝着那三个青年的方向喊了一嗓子。
声音不大，但足够突兀。
黄毛青年扬起的手顿在半空，和另外两个同伙一起，齐刷刷地扭过头来看向苏羽。
看到一个明显也是小学生模样的清瘦男孩站在巷口，手里还拿着块破砖头，三人都愣了一下。
“你谁啊？想干嘛？滚一边去！”黄毛青年不耐烦地挥挥手，像驱赶苍蝇。
胖虎也睁开了眼，看到是苏羽，眼睛猛地一亮，像是看到了救星，但随即又涌上更深的担忧，嘴唇动了动想喊什么，又硬憋了回去。
苏羽没理会黄毛的呵斥，反而往前走了两步，停在离他们大概三四米远的地方。他把手里的砖块举到眼前，像是在仔细端详上面的纹路，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几位大哥，欺负小学生，挺威风的？”
黄毛青年被这态度噎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关你屁事！小崽子皮痒了是吧？”
“路见不平。”苏羽依旧看着手里的砖块，手指在上面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表面，“他撞没撞你们，你们自己心里清楚。要钱没有，要命……你们敢在这里要吗？”
他这话问得轻飘飘的，却让黄毛三人脸色同时一变。这里虽然不算闹市，但也是居民区，偶尔有行人路过。
“你他妈吓唬谁呢？”黄毛旁边一个瘦高个往前一步，眼神凶狠地盯着苏羽手里的砖，“拿块破砖头就想充英雄？信不信老子连你一起收拾？”
苏羽终于把目光从砖块上移开，平静地看向那个瘦高个：“我不信。”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三人，最后落回黄毛身上，嘴角似乎勾了一下，又似乎没有：“你们可以试试。看看是你们先把我俩打趴下，还是我先用这块砖，在你们谁脑门上开个瓢。”
他的声音依旧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但配合着他手里那块沉甸甸、边缘锋利的红砖，还有那双平静得近乎冷漠的眼睛，莫名地透出一股寒意。
那是一种完全不像小学生的眼神。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笃定。仿佛他说的不是威胁，而是在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
空气瞬间凝固了。
黄毛青年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他混社会时间不短，见过不少色厉内荏的，也见过真正不要命的狠角色。眼前这小鬼的眼神……太不对劲了。那股平静劲儿，反而让人心里发毛。
他看了看苏羽手里那块砖，又看了看苏羽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再转头看看自己这边三个明显被这诡异气氛镇住、有点拿不准主意的同伙。
为了抢一个小学生兜里可能就几个硬币的零花钱，跟一个拿着砖头、眼神像狼崽子一样的小鬼拼命？怎么看都亏到姥姥家。
万一真被开了瓢……黄毛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妈的……晦气！”黄毛青年猛地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狠狠瞪了胖虎一眼，“算你小子走运！下次别让老子再看见你！”
他又凶巴巴地瞪向苏羽：“小崽子，算你有种！给老子等着！”
撂下毫无威慑力的狠话，黄毛一挥手：“走！”
三个青年骂骂咧咧地转身，快步离开了，背影显得有些仓促。
直到他们拐过街角彻底消失，巷口只剩下苏羽和靠着墙的胖虎。
紧绷的气氛骤然松懈。
胖虎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顺着墙壁就往下滑，一屁股坐到了湿漉漉的地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在抖，捂着脸的手放了下来，脸颊上赫然一个清晰的五指红印，肿了起来。
他抬头看着还站在原地、随手把那块断砖扔回路边碎石堆里的苏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刚才强撑的凶狠和恐惧退去，只剩下后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和羞耻。
他胖虎，月见台小学的“小霸王”，居然被几个社会青年堵在墙角勒索，还挨了耳光！最后要靠苏羽……靠苏羽拿着一块破砖头才吓跑了对方！
这简直是他人生最大的耻辱！
苏羽走过来，朝他伸出手：“没事吧？”
胖虎看着伸到面前那只干净的手，又看看苏羽那张平静的脸，一股强烈的、混合着感激、羞愧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猛地冲上脑门。
他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
“呜……”一声压抑不住的呜咽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紧接着，泪水像决堤一样涌出，混合着脸上的雨水和泥灰，在他那张平时总是凶巴巴的脸上肆意流淌。
“哇啊啊啊——！”胖虎再也忍不住，像个真正受尽了委屈的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起来。哭声在安静的巷口回荡，充满了后怕和劫后余生的宣泄。
他一边哭，一边用脏兮兮的袖子胡乱擦着脸，结果越擦越脏，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苏羽……苏羽！”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突然伸出粗壮的手臂，一把死死抱住了苏羽的腿，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谢谢你！谢谢你苏羽！呜呜呜……要不是你……我……我……”
他哭得语无伦次，眼泪鼻涕全蹭在了苏羽干净的裤子上。
苏羽被他抱得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他低头看着把脸埋在自己腿上嚎啕大哭的胖虎，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安慰人，尤其是安慰一个正在崩溃大哭的“小霸王”，这经验实在匮乏。
他只能僵硬地伸出手，在胖虎那宽阔、因为哭泣而不断起伏的背上，象征性地拍了两下。
“行了，没事了。人都走了。”苏羽的声音放软了些，试图把他拉开点，“先起来，地上湿。”
胖虎却抱得更紧了，哭得更大声：“苏羽！你……你以后就是我亲兄弟！比亲兄弟还亲！我胖虎……胖虎这条命就是你的！谁要是敢欺负你，我……我跟他拼命！呜呜呜……”
鼻涕泡都哭出来了。
苏羽有点无奈，用力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知道了知道了。先擦擦脸。”
胖虎这才抽抽噎噎地松开手，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结果把脸上的印子和泥灰抹得更均匀了，像个大花猫。他吸着鼻子，眼睛红得像兔子，但看苏羽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近乎虔诚的崇拜和依赖，还混杂着浓烈的感激。什么“小霸王”的架子，在苏羽面前彻底消失无踪。
“苏羽，你太厉害了！”胖虎瓮声瓮气地说，声音还带着哭腔，“刚才你那样子，把那几个混蛋都吓傻了！你……你怎么一点都不怕？”
苏羽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看了看他肿起来的脸颊：“脸疼吗？要不要去你家，或者去医院看看？”
“没事！”胖虎立刻挺起胸膛，仿佛挨打的是别人，“这点小伤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他努力想表现出平时的硬气，但红肿的脸颊和通红的眼睛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苏羽也没拆穿他：“那回家吧，洗把脸。”
“嗯！”胖虎用力点头，像个小跟班一样紧紧跟在苏羽身后，一步不落。刚才的恐惧似乎被苏羽的存在驱散了，只剩下满满的安全感和一种找到了主心骨的踏实。
把胖虎送到他家附近的路口，胖虎一步三回头，再三强调“苏羽你就是我最好的兄弟！有事一定要叫我！”，才恋恋不舍地朝自己家跑去。
苏羽看着他那依旧有些踉跄、却明显挺直了不少的背影，摇了摇头，转身往自己家走。
回到安静的屋子，苏羽先去厨房洗干净手。刚才那块砖头，摸了一手灰。
水流冲过手指，带来一丝凉意。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属于一个还在发育中的少年。这双手，刚才握着一块沉重的断砖，用来威胁三个明显比他高大强壮的混混。
现在回想起来，苏羽才感到一丝迟来的……不爽。
不是害怕，而是不爽。
不爽于自己身体的弱小。
十一岁男孩的身体，力量、速度、耐力，都太有限了。刚才对峙，他能倚仗的，只有那股刻意营造出来的、不符合年龄的平静气势和手里那块破砖头带来的威慑力。
如果那几个混混再横一点，或者脑子再笨一点，不管不顾地冲上来……
结局会怎样？
苏羽拧紧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靠砖头？靠运气？靠吓唬人？
这感觉糟透了。
他需要力量。不是那种虚无缥缈、需要触发和理解的“次元亲和”，而是实实在在的，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身边人的力量。
格斗技巧？需要时间练，而且以现在的身体条件，效果也有限。
防身术？对付同龄人或许有用，对上成年人，尤其是不讲理的混混，杯水车薪。
他走到客厅，在矮桌旁坐下，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有什么办法，能快速、有效地提升自身的……硬实力？
念头自然而然地，滑向了野比家二楼那个蓝色圆滚滚的身影。
哆啦A梦。
他那个四次元口袋里，装着数不清的未来道具。里面有没有能让人快速获得某种……能力的东西？
苏羽努力回忆着前世看过的剧情。好像……是有那么一个？
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一个盒子？里面装着各种稀奇古怪的训练装置？通过完成里面的训练项目，就能获得对应的超能力？
超能力训练盒！
对，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苏羽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这个道具，似乎正合适。不需要太夸张的能力，只要能让自己有点自保之力，反应快点，力气大点，或者……有点别的什么小手段就行。
副作用？有哆啦A梦在，而且……自己的“次元亲和”天赋，或许也能起点作用？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藤蔓一样缠绕在苏羽的脑海里。
他需要去找哆啦A梦谈谈。
不是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能力，只是为了在这个充满了“惊喜”的世界里，多一点点掌控自己安全的底气。
他不想下次再遇到类似的情况，只能靠一块砖头和装腔作势来解决问题。
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一次就够了。
苏羽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野比家的方向。
天色渐晚，那栋熟悉的房子里，大概已经飘出了晚饭的香气。
他决定明天放学后，就去找哆啦A梦。
问问那个“超能力训练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