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云溪
晨曦微露,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溪云村的青石板路还浸在晨雾里,带着几分湿凉。老龙窑的方向,却早已亮起了一星灯火,那是张大爷和小石头在给新一批墨韵黑釉的陶坯做最后的检查。
窑门口的小棚子里,摆着十几件刚施完釉的花瓶,黑亮的釉面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像是被夜色浸染过的玉石。张大爷拿着一盏老式的煤油灯,佝偻着身子,仔细地照着每一个花瓶的瓶身,生怕漏掉一点瑕疵。“你看这里,”他指着一个花瓶的颈部,声音带着几分沙哑,“釉料涂得稍微厚了一点,烧出来可能会有积釉,得用细砂纸轻轻打磨一下。”
小石头连忙凑过去,借着煤油灯的光一看,果然有一处淡淡的凸起。他拿起细砂纸,蘸了一点清水,小心翼翼地打磨着,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易碎的珍宝。“张大爷,还是您眼睛尖,我刚才看了好几遍都没发现。”他低声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干我们这行,就得有双火眼金睛。”张大爷放下煤油灯,坐在一旁的板凳上,从口袋里掏出旱烟杆,慢悠悠地装着烟丝,“以前烧窑,一个小瑕疵就能毁了一窑的东西,那时候的陶泥金贵,可经不起浪费。”他吧嗒着旱烟,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布满皱纹的脸,“我年轻那会儿,跟着我爹学烧窑,有一回就是因为没注意,釉料厚了一分,一窑的碗全废了,我爹气得三天没理我,就蹲在窑门口抽烟,那烟味,我现在都记得。”
小石头停下手里的活,认真听着。这些老故事,张大爷很少讲,每次提起,都像是在翻开一本沉甸甸的旧书。“那后来呢?”他忍不住问。
“后来?后来我就天天守着窑,盯着釉料,盯着火候,练了整整三年,才把那手施釉的功夫练到家。”张大爷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怀念,“手艺这东西,没有捷径,就得靠笨功夫。”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伴随着清脆的童声。“张大爷!石头哥!我们来啦!”是紫陶兴趣班的孩子们,小宇跑在最前面,手里还提着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他和其他孩子做的陶坯。他身后跟着十几个孩子,有的背着小书包,有的手里拿着小铲子,叽叽喳喳的,像一群刚出笼的小鸟。
小石头笑着拉开棚子的门,晨光瞬间涌了进来,照亮了孩子们红彤彤的小脸。“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不是说八点才上课吗?”
“我们想早点来看墨韵黑釉的花瓶!”小宇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从布袋子里掏出一个歪歪扭扭的陶哨,“这是我昨天晚上做的,想让张大爷帮我看看。”他的额头上还沾着一点陶泥,鼻尖红红的,一看就是赶早跑过来的。
其他孩子也纷纷拿出自己的作品,有捏成小兔子的,有捏成小鸭子的,还有的捏成了小花瓶,虽然形态各异,却都透着一股子天真烂漫。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捧着一个捏得胖乎乎的小猪陶坯,怯生生地说:“张大爷,我想把这个小猪烧成粉色的,能行吗?”
张大爷看着这些陶坯,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他接过小宇的陶哨,又摸了摸小女孩的小猪,笑着说:“当然能行!咱们的釉料颜色多着呢,不仅有粉色,还有蓝色、黄色,等烧出来,保证比你们画的还好看。”
孩子们欢呼起来,围在花瓶旁边,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哇!这个花瓶好黑啊!像镜子一样!”一个小男孩伸手想摸,又赶紧缩了回去,生怕弄脏了釉面,只能踮着脚尖,凑得近近地看。
“这是墨韵黑釉,是失传了几十年的配方呢!”小石头笑着解释,“烧出来之后,能映出人影,特别神奇。以前只有宫里的贵人才能用得上,现在咱们村里就能烧了。”
就在这时,二柱骑着三轮车过来了,车斗里装着满满一车的陶泥和工具,车把上还挂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塑料袋上凝着水珠。“石头哥!张大爷!孩子们!快来吃早饭!”他把三轮车停在棚子门口,大声喊着,嗓门大得能传遍半个村子,“刚从镇上的包子铺买的,肉包和菜包都有,还有现磨的豆浆,甜滋滋的!”
孩子们闻到包子的香味,立刻围了过去,小宇挤到最前面,拿了一个肉包,咬了一大口,肉馅的汁水溢出来,沾了他一嘴角,他含糊不清地说:“好吃!太好吃了!比我妈做的还香!”
小石头和张大爷也走了过去,拿起包子吃了起来。豆浆的热气氤氲着,混着陶泥的清香,在晨雾里散开,让人心里暖暖的。“二柱,辛苦你了,每天都这么早去镇上买早饭。”小石头说,他知道二柱家离镇上远,每天天不亮就得出发。
“不辛苦!”二柱摆摆手,啃着包子,眼里满是笑意,“孩子们上课辛苦,得让他们吃好。对了,昨天我去县城送货,碰到了县文旅局的王主任,他说想把咱们溪云村列为非遗文化旅游示范点,还要拨专项资金支持咱们建设产业园呢!”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这是王主任给我的电话,让咱们明天去县里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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