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云溪
晨雾像一匹被揉皱的素色绫罗,慢悠悠铺满建水古城的青石板路。温宁推开民宿雕花木门时,指尖触到的门环还凝着一层薄霜,凉得让她下意识缩了缩手。巷口的朝阳楼还浸在朦胧里,飞檐翘角隐在白茫茫的雾气中,只露出隐约的轮廓,倒像是一幅晕染未干的水墨画。
“早啊温小姐,要去朱家花园?”巷口卖烤豆腐的阿婆正掀开铁皮桶的盖子,白汽裹挟着豆香扑面而来,驱散了些许寒意。阿婆的手背上爬满皱纹,却依旧灵活,熟练地翻动着桶里的豆腐块,金黄的豆腐在炭火上滋滋作响,渗出诱人的油光。
温宁笑着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零钱:“阿婆,来一份烤豆腐,多放些折耳根。”她来建水已有半月,原本是为了逃离金市的喧嚣,却没料到会在这里陷入另一桩缠绕不清的往事。半个月前,她在古城墙下捡到一枚刻着“君”字的玉佩,那玉佩的纹路和她母亲遗物中的半块玉佩恰好契合,顺着这条线索追查,竟牵扯出二十年前一桩尘封的旧案。
阿婆应了一声,麻利地用竹签串起金黄的烤豆腐,淋上秘制酱料,又从旁边的瓷碗里舀出一大勺嫩黄色的折耳根——那是刚从地里挖来不久的新鲜折耳根,褪去了外层的老皮,露出内里鹅黄泛白的嫩茎,带着泥土的湿润气息,撒在豆腐上,与深褐色的酱料形成鲜明对比。“最近这雾天少见得很,朱家花园那边怕是更湿冷,记得多穿点。”阿婆把串好的烤豆腐递过来,语气里满是关切。
温宁接过烤豆腐,温热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口:“谢谢阿婆。”她咬了一口,外酥里嫩的豆腐混着折耳根独特的清香在舌尖炸开,嫩黄的折耳根脆嫩多汁,没有一丝老根的涩味,这是建水独有的味道,带着烟火气的踏实。她一边走一边吃,豆腐的温热驱散了晨雾的凉意,折耳根的清香萦绕在鼻尖,让她紧绷了半月的神经稍稍放松。
沿着青石板路缓步前行,雾气中的古城渐渐显露出清晰的模样。两侧的青瓦白墙被雾气浸润得愈发深沉,墙头上垂落的藤蔓挂着晶莹的露珠,偶尔滴落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分明。路过一家老茶馆时,里面传来悠扬的二胡声,伴着沙哑的唱腔,是地道的滇剧片段,缠绵婉转,像是在诉说着古城里那些悠长的故事。温宁停下脚步,驻足听了片刻,那唱腔里的悲欢离合,竟让她想起了母亲留在日记里的只言片语,字字句句都藏着说不尽的遗憾。茶馆的木门半掩着,能看到里面摆放着几张八仙桌,几位老人正端着茶杯,眯着眼睛听戏,脸上满是惬意。
她加快脚步,朱家花园的朱红色大门已在前方不远处。这座始建于清代的园林,此刻在雾中更显古朴典雅,门楣上的“朱家花园”四个大字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却依旧透着当年的气派。朱红色的大门上钉着一排排铜钉,历经风雨侵蚀,依旧泛着温润的光泽。她抬手推了推虚掩的大门,“吱呀”一声,厚重的木门缓缓开启,仿佛打开了一扇通往过往的时光之门,门轴转动的声响在空旷的巷子里回荡,带着岁月的沧桑。
园内的雾气比巷子里更浓,九曲回廊隐在雾中,只隐约看到朱红色的廊柱。池塘里的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岸边的垂柳和亭台楼阁,雾气在水面上轻轻浮动,像是仙境一般。偶尔有锦鲤摆尾,划破水面的平静,荡起一圈圈涟漪,倒影也随之晃动,愈发朦胧。温宁沿着回廊往前走,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君”字玉佩,指腹反复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心里有些忐忑。根据她查到的线索,这枚玉佩的主人或许与她母亲的失踪有关,而朱家花园,正是当年那位神秘人的落脚点。这些天,她几乎走遍了建水的大街小巷,走访了不少老人,终于从一位年迈的守园人口中得知,二十年前,这里确实住着一位姓杜的先生,随身带着半块刻字玉佩。
“请问,有人在吗?”温宁的声音在空旷的园林里回荡,被雾气包裹着,显得有些缥缈。
无人应答,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温宁继续往前走,穿过月洞门,来到一处庭院。庭院中央有一棵老槐树,枝繁叶茂,树干粗壮,需要两人合抱才能围住,树皮沟壑纵横,刻满了岁月的痕迹。雾气缭绕在树枝间,像是给老树披上了一层轻纱。树下摆着一张石桌和四张石凳,石桌上还放着一个未喝完的茶杯,杯沿凝着水珠,显然主人刚离开不久。茶杯是普通的白瓷杯,杯身上印着淡淡的兰花纹样,杯底还残留着些许浅绿色的茶汤。
温宁心中一动,难道这里有人?她正要开口询问,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沉稳而有节奏,在寂静的庭院里格外清晰。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不疾不徐,透着一种沉稳的气度。
“你在找什么?”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带着几分沙哑,像是许久未曾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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