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酒店特有的、甜腻而深沉的香氛,试图软化人的意志。
冰冷的流质包裹住泷白,伴随着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温柔到近乎催眠的女声引导。
“请放松,感受身体的起伏……”
泷白闭上眼,但精神没有放松,反而如同绷紧的弓弦。他对一切强加于意识的外力都抱有本能的反抗。
“……专注呼吸,想象一座乐园……想象…一片梦想之地。”
乐园?他的脑海中闪过的,是事务所废墟上惨白的月光,是“都市”街头永不停歇的雨,是列车观景窗外静谧的星河……最后,定格在三月七推开房门时,回头对他露出的那个毫无阴霾的笑容。
也许……那也算一种乐园。
意识开始下沉,失重感传来。然而,在沉入梦境的边缘,他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其不和谐的“杂音”。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数据流层面的细微扰动,冰冷、突兀,转瞬即逝。
是错觉?还是……
没等他细想,牵引力骤然加强,他坠入了光的漩涡。
与此同时,砂金找到了背对着他、似乎正在研究什么的真理医生。
“怎么了,拉帝奥?别愁眉苦脸的了…嘿,我才注意到,你那英俊的石膏头呢?”
真理医生头也不回,声音冷淡:“你迟到了,整整4分16秒。你最好是用这段时间解开了阿基维利陨落之谜——如果没有,那我会忠告你别去找无名客的麻烦。”
“找麻烦?连你也这么觉得?就没人相信我真的只是想和他们交朋友?”砂金摊手,笑容无辜。
“聒噪的家伙可交不到朋友。一个小知识,阿蒂尼孔雀是宇宙中叫声数一数二难听的鸟类,而你这身行头正像一只花枝招展的孔雀……”
真理医生转过身,挑剔的目光扫过砂金:“…看来这只孔雀的羽毛还被人拔光了——行李被家族没收了?”
“嗯,都被那穿灰西装的给扣了,所有的礼金,还有存放「基石」的匣子…嗯?你往哪走呢?”砂金看着转身欲走的真理医生。
“打道回府,告诉公司有个蠢货把一切都搞砸了。”
“几块石头罢了,这么悲观干嘛?没了又怎样?”
真理医生停下脚步,语气平淡却锐利:“没了那块「砂金石」,你就只是个被公司判了死刑的茨冈尼亚奴隶——还是说,你脖子上那行「商品编码」也是琥珀王的恩赐?”
砂金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变得更深,也更冷:“…哦,可以啊,幽默!看来我们这位博学的朋友是好好备过课了。”
“这是我的工作,不然一个赌徒要怎么替公司收复匹诺康尼边陲监狱?”
“放心吧,教授,我有的是办法。”砂金走近几步,压低声音:“家族害怕公司搞事,所以才处处针锋相对…搞不好,匹诺康尼从始至终就是「同谐」的阴谋。要我说,那封邀请函就是个自导自演的幌子……”
“……说重点。办法是什么?”真理医生打断他的长篇大论。
“现在没必要讲那么清楚——还不是亮出底牌的时候。”
“该死的赌徒,合作的前提是互相信任——茨冈尼亚人的学前教育里不包含这个吗?”
砂金歪了歪头,笑容里带上一丝冰冷的嘲讽:“那你信任我吗?”
“这取决于你的态度。”
“所以你也不信任我,这不就行了?”砂金耸耸肩:“还有,我没读过书,我父母也确实没教过这个——很遗憾,他们还没来得及教就走了。”
真理医生沉默了一下:“…我无意冒犯。”
“别在意。”砂金摆摆手,语气恢复轻快,“但他们教过我‘朋友就是埃维金人的武器’——在「同谐」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咱们的朋友确实越多越好。我想想啊,流光忆庭和星穹列车已经接触过了,泯灭帮…多半没戏……”
他摩挲着下巴:“…说到这个,刚才遇见个女人,说是巡海游侠。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你去帮我探探她的底细……”
他抬头,发现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人呢?”砂金挑眉,四下张望。
在他转身说话的时候,真理医生似乎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不至于这么讨厌我吧?”砂金无奈地笑了笑,独自站在空旷处,“唉,看来还是得靠自己了。”
泷白的双脚落在了实地上。
他睁开眼,银灰色的瞳孔迅速适应光线,并开始扫描环境。这里看起来……仍然像一间酒店客房,但色调更暗,陈设略有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
不是噩梦般的恐怖,而是一种……空旷的、被遗忘的安静。
他记得入梦引导提到的应该是什么金碧辉煌,有很多人的地方来着。这里不对。
他走到门边,尝试开门。锁死了。窗户?外面是浓得化不开的、停滞的灰白色雾气,看不到任何景物。
不对劲。很不对劲。
他退回房间中央,目光落在房间一角一个微微发光的画框上。画框里不是静态的画,而是仿佛通往另一个空间的入口。这时,画框里传来一个有些焦急的、熟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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