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双花 第23章 灰白的“寂静”、紫黑的“狂乱”、污绿的“腐朽”…

跃迁的晕眩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短暂，也更加……粘稠。仿佛不是穿过空间，而是挤进了一层厚重、冰冷、不断自我复制的信息胶质。当双脚（如果这片区域还有“地面”的概念）再次获得支撑感时，我已然置身于“镜渊”之内。

眼前所见，无法用任何已知的感官词汇准确描述。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光暗色彩，甚至没有“空”与“实”的明确分界。只有无穷无尽的、缓慢旋转的 自我映照。

无数个“我”——穿着不同服饰、处于不同年龄、带着不同表情和伤痕的“林镜瑶”——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标本，悬浮在四面八方，每一个都无比真实，却又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她们的眼睛有的紧闭，有的圆睁却无神，有的流淌着暗红的血泪，有的则燃烧着混沌色的火焰——那是我力量在不同情境下的倒影。

不仅仅是视觉。无数种“声音”直接灌入意识：婴儿的啼哭（我早已遗忘的襁褓时期？）、姐姐温柔的呼唤、陈景锋嘶哑的警告、铁锈义肢的摩擦、阿响纯净的感知波动、归墟士兵冰冷的电子音、甚至……“镜像我”那充满恶意的低语！它们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我自身记忆和潜意识的深渊中被挖掘、复制、扭曲后，再反射回来！

更可怕的是感觉。右半身秩序晶体的冰冷沉重感被放大了十倍，仿佛要将我彻底压垮；左半身能量模型的流转变得滞涩、冲突，如同有无数小手在内部撕扯；掌心的源初之火印记忽冷忽热，仿佛在与某种同源但敌对的力量相互抵消；连脑海深处那片宁静之海，此刻也掀起了惊涛骇浪，无数被压抑的恐惧、怀疑、愤怒的碎片如同海底火山般喷发！

自指性信息牢笼……它不直接攻击，而是将你自身的一切——记忆、情感、力量、乃至存在状态——无限复制、反射、叠加，让你在自己的“倒影”迷宫中迷失、崩溃，最终被这些相互矛盾、自我否定的信息洪流彻底淹没，存在逻辑崩解。

“看啊……多么完美的收藏……” 一个宏大、空洞、仿佛由无数回声叠加而成的声音在“镜渊”深处响起，直接作用于存在层面。那不是“藏镜人”，更像是“镜渊”本身意志的显化，或者说，是“藏镜人”意志与这片诡异空间融合后的产物。“每一个‘你’，都是一个鲜活的矛盾样本……光与影，秩序与混沌，守护与毁灭……如此和谐地撕裂着自身……真是……美妙的‘基石’养料……”

基石养料？难道“镜渊”吸收闯入者的自我冲突信息，来维持自身稳定，甚至滋养“基石”？

我强忍着灵魂层面的撕裂感和信息过载的眩晕，死死守住意识核心的一点清明。混沌色的本源之光在体内艰难流转，不再追求磅礴的力量，而是化作最纤细、最坚韧的丝线，将那些翻涌的自我倒影、混乱的记忆回声、冲突的身体感受……暂时 隔离、标记，而非对抗。

我不能被它们吞噬，也不能消灭它们——那等于消灭部分自我。我必须 接纳 它们的存在，同时清晰认知到：它们是我的一部分，但并非我的全部，更非此刻真实的“我”。

“以此身，定义 此刻之我。”我艰难地发出意念，声音在这片自我映照的海洋中微弱却清晰，“过往为影，未来未定，唯 当下此念，为真实锚点。”

源初之火印记微微一亮，将那份“定义当下”的确认感，如同定海神针般，注入我动荡的存在核心。

周围那些疯狂反射的倒影和回声，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它们依旧存在，依旧试图侵蚀，但我意识中那个“当下之我”的锚点，开始散发出一种稳定的、不可被复制的“确定性”。倒影们可以复制我过去的模样、记忆的声音、力量的属性，却无法复制“我此刻正清晰认知并定义自我”的这一 动态过程。

牢笼，出现了一丝缝隙。

我没有试图“看”清道路——在这里，“看”本身就是陷阱。我闭上了眼睛，甚至屏蔽了大部分感知，只依靠与怀中“诘问之种”那微弱的、同源的能量联系，以及进入前陈景锋根据阿响感知和阿响昏迷前最后一次无意识波动推算出的、指向“基石”可能方位的 概率性趋向。

我迈开脚步，不是走向某个方向，而是走向那种 “趋向感” 更强烈的“感觉”。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无数个自我的尸骸上。倒影们伸出手试图拉扯，回声在耳边尖啸，身体的矛盾感如同潮水般冲击。但我只是不断地重复着“定义当下”的意念，如同念诵护身咒语，将混沌之光收缩到极致，仅仅护住那一点核心认知与怀中的“种子”。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在这片时间感也彻底混乱的区域，只有“诘问之种”那稳定的冰冷触感，和越来越清晰的 “趋向感” 在指引。

突然，周围的自我倒影和回声如同潮水般退去！并非是消失了，而是仿佛被某种更强大、更集中的存在“吸收”或“排斥”开了。

我睁开眼。

前方，出现了一片“空旷”。

依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空间感，但那种无穷反射的粘稠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绝对的、仿佛能吸收一切信息和能量的 暗金色虚空。虚空的中心，悬浮着一个难以用几何形状描述的、不断变换形态的 结构体。

它时而像一座由无数精密齿轮和光缆构成的冰冷巨塔；时而像一棵根系深扎于虚无、枝干流淌着数据流的怪树；时而又化为一颗缓慢搏动的、表面浮现着亿万符文的暗金色心脏。它散发着一种极致的“秩序”感，但这种秩序冰冷、排他、充满绝对的掌控欲，与规制局那种维持稳定的秩序截然不同。它仿佛是一切“控制”与“服从”概念的终极具现化。

而在这不断变幻的结构体深处，我能“感觉”到数股强大的、被强行束缚和驱动的能量流——灰白的“寂静”、紫黑的“狂乱”、污绿的“腐朽”……它们如同被锁链禁锢的猛兽，在这暗金结构的调度下，发出无声的咆哮与挣扎。

“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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