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崖顶的雾气还未散尽,石座迸发的银光已如蛛网般缠上监正的四肢。他那件钦天监官服的云纹正被星光寸寸灼穿,露出底下爬满蛇形刺青的皮肤,那些青黑色的纹路在光里扭曲蠕动,像要从皮肉里钻出来。
“不 ——!” 监正的拐杖 “哐当” 落地,蛇头拐杖顶端的鸽血红玛瑙突然炸裂,碎成星屑融入光网。他的手指死死抠着星象台的青铜栏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星纹凹槽里,竟被银光蒸腾成细小的血雾。“先皇错了…… 混血种本就不该存在于皇室星轨……”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浑浊的眼球死死盯着楚珩,“你以为护住石座就赢了?骨鹰教的海外分坛…… 早就盯着中原的星象了……”
楚珩的剑还拄在地上,玄色衣袖被星光染成淡蓝,他看着监正被光网勒出的血痕,忽然想起明远手札里的话:“逆星者终被星噬。” 监正脖颈处的蛇形刺青正被银光灼烧,发出 “滋滋” 的声响,那味道像极了雾岭烧艾草时的焦香。
“海外分坛在何处?” 苏眠的匕首还握在手里,刃上的血珠被星光照得透亮,“你们掳走那么多雾岭女子,究竟要做什么?” 她往前半步,腰间的芦苇挂坠突然发烫,萤石的绿光与石座的银光交织,在监正脸上投下斑驳的影。
监正突然笑了,笑声里混着血沫,他的视线越过楚珩落在苏眠腰间:“那玉佩…… 果然在你手里……” 他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响,像是有血堵住了气管,“雾岭的灵女血脉…… 本就是开启星门的钥匙……”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被银光裹紧,像团被点燃的棉絮,瞬间缩成焦黑的一团,只余下那枚蛇头拐杖的残柄,在星象台的凹槽里微微颤动。
星光渐渐敛去时,楚珩才发现石座的星纹上多了行淡金色的字:“楚氏血脉,星轨所系。” 那字迹与先皇手谕如出一辙,笔画间的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端太妃从密道走出,扶着石壁的手还在发抖,她看着那行字,忽然老泪纵横:“先皇…… 终究是认了这个儿子……”
苏眠的指尖轻轻抚过石座的星纹,那些凸起的纹路还带着余温,像谁的指尖刚描摹过。她转头看向楚珩,发现他正望着崖下的云海,晨光从他侧脸的轮廓滑过,将他睫羽的影子投在颧骨上,像片沉默的蝶翼。“现在…… 你是名正言顺的皇子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涩。
楚珩转过头,掌心的温度突然覆上她的手背,他的指尖还沾着星砂的细粒,摩挲着她虎口处的薄茧 —— 那是常年握匕首磨出的。“从始至终,我想要的从不是这个身份。” 他的目光落在她腰间的芦苇挂坠上,绿光在晨光里明明灭灭,“当年在雾岭,你教我辨认猎户座时说,最亮的那颗星从不困于天枢,你忘了?”
三日后的早朝,内侍监总管捧着石座上的星纹拓片闯入太和殿时,满朝文武的窃窃私语突然凝成死寂。明黄龙椅上的皇帝捻着佛珠的手顿了顿,看向阶下那个玄衣身影 —— 楚珩的剑穗还系着苏眠新编的双蛇结,靛蓝丝线在朝服的海青底色里格外醒目。
“皇弟不必多礼。” 皇帝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温和,目光却扫过楚珩脖颈处若隐若现的胎记 —— 那是楚氏皇族特有的朱砂记,“先皇既有星谕,便该认祖归宗,即日起入居东宫如何?”
楚珩的叩拜姿势未变,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能闻到砖缝里陈年的香灰味。他想起昨夜苏眠在别院收拾行囊时,将那件雾岭织的靛蓝披风叠了又叠,说 “宫里规矩多,穿这个或许自在些”。那时廊下的龙胆花刚开了第一朵,淡紫色的花瓣上还凝着露,像她眼里没说出口的担忧。
“臣弟谢陛下厚爱。” 楚珩缓缓抬头,玄色朝服的褶皱里掉出片龙胆花瓣,不知何时沾上去的,“但臣弟更愿驻守别院,一来照看星象异动,二来……” 他的视线越过宫墙,仿佛能看见别院檐角的铜铃在风中摇晃,“臣弟已与苏姑娘有约,要在雾岭种满龙胆花。”
满朝哗然中,吏部尚书刚要出列劝谏,却被端太妃的眼神制止。她今日穿了身石青色常服,手里的紫檀佛珠换了串更小的,串珠的丝线是苏眠送的雾岭棉线,靛蓝色的,与楚珩的剑穗同色。“陛下,”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分量,“先皇当年建星河崖,本就是为了让星象远离宫墙的浊气。楚珩留在宫外,或许才是顺了天意。”
皇帝看着阶下那抹玄色身影,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总躲在御花园假山后哭的孩子,手里总攥着半块雾岭的麦芽糖。他叹了口气,将那卷星纹拓片推到案边:“既如此,便依你。只是这石座……”
“臣弟愿暂为保管。” 楚珩的指尖在朝服下摆轻轻摩挲,那里还留着苏眠昨夜缝补时的针脚,细密而整齐,“待查明骨鹰教分坛的踪迹,再交还皇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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