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锋刃之权利纵横 第172章 国家的审判

彩云省高级人民法院第一刑事审判庭，上午八点三十分。

庄严的国徽高悬于审判台正上方，在精心设计的法庭灯光下熠熠生辉。可容纳三百人的旁听席早已座无虚席，分为四个区域：左侧前排是十三名遇难船员的家属代表，每个人胸前都别着一朵白花；中间区域是人大代表、政协委员、法律界人士及国内媒体记者；右侧是外交使团区，来自十七个国家的外交官和国际组织观察员正襟危坐；最后两排则是经过严格筛选的公众代表。

审判区布局严谨：审判台后坐着三名法官——审判长周明哲居于正中，两侧分别是来自最高人民法院的法官李卫东和彩云省高院资深法官赵丽华。公诉席上，周涛检察官带领四名公诉人团队已经就位，面前整齐码放着近百卷证据材料。辩护席上，塔昆的律师团队依旧阵容豪华：英国御用大律师卡特莱特坐在中间，左侧是他的中国籍助理张旻律师，右侧是另一位擅长涉外案件的资深律师。

被告席上，塔昆穿着看守所统一的蓝色马甲，双手戴着手铐。与在缅甸庭审时的阴鸷不同，此刻他面色苍白，眼神略显空洞。两名法警一左一右站立，神情肃穆。

法庭后方，杨洛和专案组核心成员坐在特别观察区。他们不参与庭审程序，但随时准备为公诉团队提供支持。陆振华、陈默、龙鑫、敖钦等人都在场，每个人面前都放着实时庭审记录平板。

上午九点整。

“现在开庭！”审判长周明哲敲响法槌，声音洪亮而沉稳，“中华人民共和国彩云省高级人民法院，今天依法公开开庭审理被告人塔昆·索温涉嫌故意杀人、劫持船只、运输毒品、非法持有枪支、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等十九项罪名一案。”

法庭内鸦雀无声，只有书记员快速录入的键盘声。

审判长继续宣布合议庭组成、公诉机关、辩护人等信息，然后进行权利告知程序。翻译人员用缅语向塔昆重复了各项权利，塔昆面无表情地点头表示理解。

“被告人塔昆·索温，”审判长目光如炬，“你对起诉书指控的犯罪事实和罪名，是否听清楚了？”

塔昆沉默了几秒，用缅语回答：“听清楚了。”

“你是否承认起诉书指控的犯罪事实？”

“不承认。”塔昆的声音很轻，但通过法庭扩音系统清晰可闻，“我是无辜的。所有指控都是诬陷。”

旁听席上，遇难船员家属区传来压抑的啜泣声。一位中年妇女紧紧抱着怀中年轻船员的遗像，指节发白。

审判长神色不变：“既然被告人不认罪，现在进入法庭调查阶段。首先由公诉人宣读起诉书。”

周涛站起身。他今天穿着笔挺的检察官制服，胸前的检徽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审判长、审判员，”周涛的声音在法庭里回荡，“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相关规定，彩云省人民检察院对被告人塔昆·索温提起公诉。起诉书指控如下——”

他用了整整四十五分钟，完整宣读了长达六千字的起诉书。每一条罪名，都对应着具体的犯罪事实；每一个犯罪情节，都有相应的证据索引。当念到“2023年7月24日晚，被告人塔昆·索温指挥武装人员，在湄公河泰国段水域，劫持中国籍货船‘澜湾6号’‘澜湾8号’，枪杀十三名中国船员”时，旁听席上的抽泣声更加明显。

起诉书宣读完毕，审判长看向辩护席：“辩护人对起诉书是否有异议？”

卡特莱特缓缓起身。这位银发律师今天换了一套深灰色西装，金丝眼镜后的眼神依然锐利。

“审判长，辩护人对起诉书的合法性提出异议。”他用英语说道，同声传译系统立即工作，“本案的管辖权存在根本性问题。我的当事人是缅甸公民，所谓犯罪行为发生在泰国水域，中国法院对此案没有管辖权。”

周涛立即回应：“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八条，外国人在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域外对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或者公民犯罪，按本法规定的最低刑为三年以上有期徒刑的，可以适用本法。本案涉嫌故意杀人等重罪，中国拥有管辖权。同时，根据《中缅引渡条约》，缅方已经同意引渡，这本身就确认了中国的管辖权。”

“引渡不等于管辖权自动转移。”卡特莱特反驳，“引渡只是程序合作，不能改变犯罪地的法律事实。”

审判长周明哲适时介入：“关于管辖权问题，合议庭已经进行过专门评议。根据我国刑法及相关国际条约，中国对此案拥有合法管辖权。辩护人的异议，法庭记录在案，但不影响庭审继续。现在进入举证质证环节。”

第一轮举证，公诉方出示现场证据。

龙鑫作为技术专家被传唤出庭。站在证人席上，这位平时沉默寡言的技术专家展现出惊人的专业素养。

“审判长，公诉方申请出示第一组证据：现场勘查照片及分析报告。”龙鑫操作着法庭的多媒体示证系统，大屏幕上显示出高清照片。

“这是案发后中泰联合勘查组拍摄的现场照片。”龙鑫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请看编号001至010的照片，这是‘澜湾8号’驾驶舱内部。注意舱壁上的弹孔分布——”

他放大了几张照片：“弹道重建显示，射击来自至少四个方向，形成交叉火力网。这说明袭击者是从多个方位同时进入驾驶舱，而非遭遇抵抗后的随机交火。”

卡特莱特举手要求质证：“技术专家，你如何确定这些弹孔是案发时形成的，而不是事后伪造？”

“三个依据。”龙鑫从容回答，“第一，弹孔边缘的血迹喷溅形态与船员倒伏位置吻合；第二，我们在部分弹孔内提取到了子弹碎片，经过化学成分分析，与在船舱地板上找到的弹壳匹配；第三，弹孔周围的油漆剥落痕迹显示，射击发生时油漆尚未完全干燥——这与船只刚刚重新涂装不久的时间记录吻合。”

他调出另一组照片：“这是弹壳分布图。请注意，弹壳主要集中在三个区域，而不是均匀散布。这显示袭击者曾在三个固定位置进行持续射击。”

“这能说明什么？”卡特莱特追问。

“说明袭击是有组织、有计划的，而非突发性冲突。”龙鑫推了推眼镜，“如果是船员与袭击者发生枪战，弹壳应该散布在双方交火线上。但现在的分布显示，袭击者占据了有利位置，对已经失去抵抗能力的船员进行集中射击。”

旁听席上响起一阵低语。几位国际观察员认真记录着。

接下来是毒品证据。龙鑫展示了从船上查获的甲基苯丙胺片剂的包装照片：“这些毒品包装整齐，每袋一千粒，共九百袋。但在包装袋上，我们发现了矛盾之处——”

他放大了几张微距照片：“这些包装袋的封口方式显示，它们是在干燥环境下封装的。但根据气象记录和船员证言，案发前后湄公河流域正值雨季，空气湿度超过85%。在如此潮湿的环境下进行毒品分装，包装袋内应该有冷凝水痕迹，但我们没有发现。”

“这意味着什么？”审判长问。

“这意味着，这些毒品是在干燥环境中预先包装好的，然后整体搬运上船。而不是在船上临时分装。”龙鑫调出另一份证据，“这与我们在包装袋上提取到的微量土壤样本分析结果一致——土壤成分显示，包装地点在缅甸北部山区，而非湄公河沿岸。”

卡特莱特再次质证：“土壤分析的科学依据是什么？”

“我们使用了x射线荧光光谱分析、红外光谱分析和同位素分析三种方法。”龙鑫出示了厚厚一摞鉴定报告，“三家独立实验室的结论一致：土壤样本中的矿物质成分、有机物含量和同位素特征，与缅甸北部克钦邦、掸邦交界处的典型土壤高度吻合。这是国际公认的地质指纹技术。”

第一天的举证持续到下午六点。除了现场证据，公诉方还出示了资金流向记录、通讯数据分析、卫星影像等一系列证据。卡特莱特对每一项证据都提出了质疑，但公诉方都有扎实的科学依据和严密的逻辑链条作为回应。

休庭时，杨洛在观察区与周涛简短交流。

“卡特莱特的策略还是老一套：质疑证据的合法性和科学性。”周涛揉了揉太阳穴，“但我们的证据准备得很充分，他很难找到实质性的突破口。”

杨洛点头：“明天的证人出庭是关键。特别是山鹰和坎拉，他们的证言是连接塔昆与犯罪现场的直接桥梁。卡特莱特一定会猛烈攻击他们的可信度。”

“我们有所准备。”周涛神色坚定，“证人的保护工作做得很好，他们的证言也经过反复核实。更重要的是，我们有客观证据佐证他们的证言。”

夜幕降临，春城的灯火次第亮起。而在省高院附近的几家酒店里，公诉团队、辩护团队、各方观察员都在连夜准备第二天的庭审。

对有些人来说，这是一场法律较量；对有些人来说，这是职业生涯的巅峰之战；但对那十三户家庭来说，这是等待了三年的公道。

第二天的朝阳，将见证真相的进一步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