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的清晨,总是醒得比别处更早。
没有寻常新婚燕尔的旖旎缱绻,也没有脂粉堆里的软语温香。
只有庭院中,那一声声清脆而凌厉的剑锋破空声。
咻——
一道凛冽的寒光划破晨雾,带起几片落叶。
孙尚香早已换下了昨夜那身繁复华贵的大红喜服。此刻的她,身着一套剪裁利落的墨色武士劲装,腰间束着革带,将她那纤细却充满爆发力的腰身勾勒得恰到好处。
她手中的长剑,寒光逼人。随着她的动作,剑尖挽出一朵朵森然的剑花,剑气纵横间,竟逼得周围的侍从不敢靠近半步。
剑光与初升的朝阳交相辉映,折射出她那张英气勃勃的脸庞。
萧澜推开房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他的新婚妻子,没有像寻常女子那般在铜镜前梳妆画眉,涂抹胭脂,却在晨风中挥汗如雨,苦练剑法。
那股英姿飒爽的劲头,那种眼神中流露出的坚定与锋芒,比任何胭脂水粉都要动人千百倍。
萧澜没有出声打扰。
他只是静静地倚在廊柱上,双手抱臂,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欣赏着这难得的美景。
锵!
一声清越的剑鸣。
孙尚香收剑而立,剑尖直指地面,微微喘息。她的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几缕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脸颊边,更添了几分动人的野性。
她早就察觉到了他的目光。
从他推开房门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
她转过身,一双明亮如寒星的眸子,直直地望了过来。
那眼神里,没有丝毫新妇面对夫君时的羞怯与扭捏,只有坦荡的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强者的挑战。
“丞相的府邸,倒是清净。”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丝爽朗的笑意,打破了庭院的宁静。
萧澜笑了,从廊柱边走了出来。
“夫人若是觉得闷,府外不远处有一处演武场,比这里宽敞得多,可供夫人尽情施展。”
孙尚香挑了挑秀眉,将长剑归鞘。
“我对演武场兴趣不大。”
她顿了顿,目光在庭院中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萧澜身上,说出了真正的目的。
“我想看看丞相的军器局。”
这个要求,大出所有侍从的意料。一个女子,不好好相夫教子,却要去那种充满铁锈与火药味的地方?
然而,这却在萧澜的意料之中。
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眼中的欣赏之色也愈发明显。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干脆利落。
随即,他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请随我来。”
丞相府的军器局,与其说是库房,不如说一座戒备森严的小型兵工厂。
厚重的铁木大门被缓缓推开。
一股混杂着铁锈、硝石与桐油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肃杀感。
一排排高大的木架上,整齐地码放着寒光闪闪的兵刃。长戟、环首刀、铁盾……每一件都经过精心的保养,散发着冰冷的杀气。
孙尚香走在其中,目光如炬,一一扫过。
她的眼神很专业,不像是在看一堆死物,更像是在审视一群沉默的士兵。
她随手拿起一柄环首刀,手指在刀脊上轻轻一弹。
“嗡——”
刀身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长鸣,余音绕梁。
“好刀。”
她由衷地赞叹了一句。
这灌钢法锻造的刀刃,确实锋利无比,远胜江东那些粗制滥造的兵器。
然而。
当她走到放置弩箭的区域时,她的眉头却渐渐蹙了起来。
她取下一架制式的军用强弩。那弩用上好的硬木与兽筋制成,看得出用料扎实,工艺精良。
她试着拉动弩臂。
需要用上腰腹的力量,双脚蹬地,才能勉强将其拉开。
“太慢。”
她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装填一矢,至少需要十息。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等装填完毕,敌人的刀已经砍到脖子上了。”
她又看向那些摆放在一旁的笨重铁甲。
“此甲虽坚固,却过分沉重,极大地影响了士卒的机动性。遇上轻骑奔射,便是活靶子,只能被动挨打。”
她的每一句评价,都一针见血,直指要害。
周围负责军器局的官员脸色有些尴尬,却又无法反驳,只能低着头,冷汗直流。
萧澜始终没有说话。
他只是安静地听着,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亮。
这些问题,他自然知道。作为丞相,他对军备的优劣了如指掌。只是受限于工匠的技艺与设计理念,一直没有找到最完美的解决方案。
孙尚香放下强弩。
她转过身,面对萧澜,眼神灼灼,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丞相。”
“某有一法,可改良此二物。”
她不等萧澜回应,径直走到一片空地上,捡起一根木炭,在平整的地面上迅速勾画起来。
她的动作极快,仿佛胸有成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