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之内,死寂得如同一座巨大的坟墓。
曹操的帅府中,灯火通明,烛火噼啪作响,却怎么也照不亮他那张铁青如铁的脸。
大堂中央,夏侯惇的尸体被白布覆盖着,静静地躺在那里。那颗曾经独眼中总是燃烧着熊熊战火的头颅,如今与身体分了家,脸上凝固着至死都未曾消散的惊愕与不甘。
曹操看着那熟悉的面容,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不是悲伤。
那是一种被一步步逼入绝境、即将窒息的狂怒与恐惧。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最勇猛的大将,那个总是冲在最前面为他开路的夏侯惇,一个照面便被斩于马下。
他引以为傲的精锐骑兵,那是他用来断敌粮道的杀手锏,却被一把来历不明的大火烧光了所有的粮草与锐气,如今只能像丧家之犬般在荒野中游荡。
“审正南。”
曹操的声音嘶哑得像是两块生锈的铁在摩擦,每一个字都透着血腥味。
审配躬身而立,那张素来坚毅的脸上,此刻也写满了沉重:“主公,城墙缺口虽已堵上,但士气低落至极,城中粮草仅够十日之需,恐难再战。”
“士气?”
曹操猛地一拍桌案,“嘭”的一声巨响,震得酒杯落地。
他笑了,笑声凄厉而疯狂,比哭还难听:“萧澜能用投石机砸开我的城墙,我曹孟德就不能用笔诛了他的心吗?”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角落里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文士。
陈琳,字孔璋。
建安七子之一,名满天下的笔杆子。
“孔璋。”曹操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光芒,那是困兽犹斗的最后一搏,“你为我写一篇檄文。骂!给我狠狠地骂!骂萧澜这个篡汉的国贼,把他从祖宗十八代都给我骂出来!我要让他麾下的每一个士兵都知道,他们追随的是一个何等卑劣、无耻、猪狗不如的小人!我要让他们军心大乱,不战自溃!”
陈琳抬起头。
他看着状若疯狂的曹操,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只是平静地作揖:“琳,遵命。”
……
夜,更深了。
萧澜的大帐内,依旧亮着孤灯。
典韦的灵位就摆在帅案的一侧,香火缭绕,映照着那张黑白画像。
孙尚香换下了夜行衣,一身火红的劲装,英姿飒爽地站在帐内。她看着那个坐在案后一言不发的男人,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染血的缟素,侧脸像是用万年玄冰雕刻而成,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庞统将一卷竹简呈了上去,神色凝重:“主公,这是陈琳派人秘密射入我军大营的。”
萧澜缓缓抬起眼,接过竹简,缓缓展开。
上面是一篇文采飞扬、辞藻华丽到了极致的檄文。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剧毒的刀子,将他萧澜描绘成一个欺师灭祖、弑君篡逆、好色贪婪、无恶不作的绝世奸贼。文中甚至连他幼年时的琐事都被拿来大肆污蔑,极尽羞辱之能事。
庞统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骂道:“这陈琳,好毒的笔!若是普通将领,怕是要被气得吐血三升。”
萧澜却笑了。
那是典韦死后,他第一次笑。
笑容很淡,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冰冷与嘲弄。
“他不是送给我的。”
萧澜随手将那卷竹简扔进了火盆。
竹简遇火,发出一阵“噼啪”的轻响,很快化为灰烬。
“他是在告诉我,曹操已经黔驴技穷了。”萧澜淡淡地说道,“攻城无力,野战无兵,只能靠这种口舌之争来寻求心理安慰。”
话音刚落。
又有一名信使被带了进来。
这一次,信使是大摇大摆从正门进来的,神色倨傲。
他呈上了第二份檄文。
萧澜展开。
帐内所有的将领都凑了过来。
只看了第一句,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讨,篡汉国贼,曹操,檄。”
文章不长,却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名为汉相,实为汉贼。”
“屠徐州百姓数十万,泗水为之不流,血流漂杵。”
“焚邺城之外千里沃土,致使万民流离失所,易子而食。”
“此等罪行,罄竹难书。罪该万死!”
这篇檄文,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裸的控诉。它列举了曹操生平所有的暴行,每一笔都蘸满了百姓的血泪。
庞统拿着那篇檄文,手都在颤抖。他的脸上涨得通红,不是愤怒,而是极致的兴奋:“主公!此文可抵十万大军!这才是真正的诛心之笔!”
萧澜站起身。
他走到帐口,掀开帐帘,望向那座在夜色中如凶兽般蛰伏的邺城。
寒风吹在他的脸上,却吹不散他眼中的战意。
“传令。”
他的声音穿过寒冷的夜风,清晰地传遍整个大营。
“将此文抄录万份。明日清晨,不必攻城,把这些都给我射进去。”
……
次日,天刚蒙蒙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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