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亭的城墙,在徐晃狼狈归来的那一刻起,便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沉寂。
那五千精锐骑兵的覆灭,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每一个曹军士卒的咽喉。失败的阴影,比黄河渡口的寒雾还要浓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张合站在城楼上,扶着墙垛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青筋暴起,指节发白。他看着城下那片曾经厮杀过的土地,又看了看身旁正低头包扎伤口的徐晃,一言不发。
徐晃的惨败,不仅折损了仓亭最锐利的矛,更击碎了他们最后的骄傲。原本以为固若金汤的防线,在萧澜的算计面前,竟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与此同时,萧澜的帅帐之内,气氛却平静得有些诡异。
庞统看着舆图上那个被鲜血染红的渡口,心中的惊骇尚未平复。主公的诱敌之计,太过完美,也太过冷酷。仿佛一切尽在他的股掌之间,人命在他眼中不过是棋子,这等杀伐决断,令这位号称“凤雏”的谋士也感到一阵脊背发凉。
萧澜却连看都没有看那份辉煌的战报。他的手指轻轻点在仓亭侧翼,一条不起眼的蓝色细线上。
那是从黄河分出的一条支流,名为“金水河”。
也是仓亭城唯一的水源。
“传令下去。”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命工程部于上游筑坝,连夜截断此河。”
庞统的身体猛地一震,猛地抬头看向萧澜。
断水源。
这比屠城还要狠辣。这是要将城中数万军民,活活渴死!
他张了张嘴,想劝说几句,哪怕是为了城中的百姓。可在主公那双冰冷而深邃的眼眸注视下,任何仁慈的言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甚至是愚蠢。
“是……主公。”庞统深吸一口气,拱手退下。
……
第一天。
城内的存水还能勉强支撑,士卒们只是感到一丝不安,并未恐慌。
第二天。
太阳毒辣得像一个巨大的火球,炙烤着大地。水缸见了底,井水也开始枯竭。士卒们的嘴唇干裂得如同龟裂的土地,渗出丝丝血痕。他们用沙哑的喉咙吞咽着滚烫的空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楚。
第三天。
绝望开始像瘟疫一样在城中蔓延。
有士卒因为抢夺最后一碗浑浊的马尿而拔刀相向,平日里的袍泽之情在干渴面前荡然无存。街道上,随处可见倒地不起的伤兵,他们的眼神空洞,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张合提着刀,巡视着城墙。
他看到的,是一张张因为干渴而扭曲变形的脸。那一双双曾经充满战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死灰般的浑浊。
“水……”
一声微弱的呻吟从墙角传来。
张合走过去,看到一个年轻的士兵蜷缩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湿润的泥土,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水……娘,我渴……”
张合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他从腰间解下水囊,那是他仅剩的半囊水。
“喝吧。”他将水囊递过去。
那士兵如获至宝,贪婪地灌了几口,干裂的嘴唇终于得到一丝滋润。他抬起头,认出是张合,眼中闪过一丝羞愧与感激:“将军……”
张合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不能再等下去了。
再等下去,不等萧澜攻城,他们自己就会变成干尸。
他猛地转身,冲下城楼,大步流星地走进偏帐,对着同样面色憔悴、嘴唇干裂的徐晃嘶吼道:
“点三千死士!”
“随我出城,夺水!”
徐晃猛地站起来,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儁乂,不可!”
“萧澜截断水源,必定在河道设伏。这时候出去,就是送死!”
张合一把甩开他的手,双目赤红,声音沙哑而决绝:“埋伏又如何?”
“难道你想在这里等死吗?”
“再不出城,我们都要变成干尸!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
徐晃看着张合那疯狂的眼神,心中一叹。他知道,张合是对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
“好!”徐晃咬了咬牙,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我与你同去!”
……
干涸的河道旁,尘土飞扬。
黄忠如同一尊石雕,静静地伏在一处土坡之后。他的身上披着枯草,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他手中的宝雕弓早已上好弦,手指轻搭在箭尾,纹丝不动。
他的呼吸悠长而平稳,仿佛已经进入了某种玄妙的境界,与周围萧瑟的风融为一体。
终于。
仓亭的城门轰然打开。
轰隆隆的吊桥落下声打破了死寂。
张合一马当先,脸上满是尘土与汗水,双目赤红如血。他率领着三千早已被干渴逼疯的曹军,如同一群疯虎,直扑河道。
他们的眼中只有那个曾经流淌着生命之源的地方,根本顾不上周围是否有伏兵。
马蹄声急促而沉重,踏得干涸的河床尘土飞扬。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