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外,天地间仿佛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死气。
大地,正在颤抖。
起初,那震动极其微弱,像是巨兽沉睡时的呼吸。但很快,它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狂暴。
这不是匈奴铁蹄肆虐时那种杂乱无章、充满了野蛮嘶吼的震动。
这是一种沉闷的、富有节奏的轰鸣。
咚。
咚。
咚。
仿佛有一条由钢铁铸就的巨龙,正从地平线的尽头苏醒,带着碾碎一切的意志,碾压而来。
风,呼啸着穿过荒原,送来了令人作呕的气息。
那是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被烧焦的木头味。
更让人撕心裂肺的,是风中夹杂的声音。
女人凄厉的哭喊,如同杜鹃啼血,在风中断断续续;孩童绝望的哀嚎,像是被遗弃的小猫,脆弱而无助。
那是人间地狱的交响。
吕布勒住了赤兔马的缰绳。
唏律律——
赤兔马通灵,似乎也感受到了前方的惨状,不安地刨着蹄子,发出一声愤怒的嘶鸣。
吕布高大的身躯在马背上挺直,如同一尊沉默的魔神。他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在灰暗的天光下,散发着一股逼人的寒气。
他的身后。
三千黑风骑,人马皆披重甲,手中长矛如林,盾牌如墙。他们静静地伫立着,连成一片望不尽的黑色海洋。
没有喧哗。
没有躁动。
寂静无声。
只有马匹粗重的鼻息,与甲胄偶尔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
这份极致的安静,与远处雁门关传来的喧嚣、惨叫、烈火燃烧声,形成了一个地狱般的反差。这种压抑的沉默,比千军万马的咆哮更加令人恐惧。
吕布的目光越过前方的丘陵,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狂傲与不屑的眼睛,此刻却微微眯起,瞳孔深处跳动着危险的火焰。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座曾经雄伟的关城,此刻已被浓烟滚滚笼罩,仿佛一头垂死的巨兽。
他看到了那些衣衫褴褛的匈奴骑兵,像一群贪婪的鬣狗,在城中肆意烧杀抢掠。他们挥舞着弯刀,将无辜的百姓像割麦子一样砍倒。
他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试图用瘦弱的身体护住身后的孙子,却被一名匈奴士兵一刀枭首。头颅滚落在地,眼睛依然圆睁,满是不甘与恐惧。
视线继续移动。
他看到了城墙下的一角。
一个年轻的妇人,衣衫已被撕扯得破烂不堪,怀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几名匈奴士兵围着她,脸上挂着淫邪而残忍的笑容,拖拽着她的四肢。
妇人绝望地哭喊着,泪水混合着尘土布满了脸庞。
就在这时,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她猛地抬起头。
那双充满了绝望、无助、甚至带着一丝乞求的眼睛,跨越了遥远的距离,与吕布冰冷的视线,在半空中狠狠撞在了一起。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
吕布仿佛看到了她眼中的无声控诉。
然后。
在吕布惊愕的注视下,那妇人眼中的乞求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的、惨烈的疯狂。
她猛地转过头,看了一眼怀中熟睡的婴儿,嘴唇颤抖着,似乎喊出了一个字。
“死……”
紧接着,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怀中的婴儿狠狠摔向了旁边的石墙。
“砰!”
一声闷响。
血,与脑浆,在那面古老的石墙上迸裂,溅出一朵凄艳而绝望的花。
那名妇人随即被几名失去猎物的匈奴士兵乱刀砍死。
轰——!
吕布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断。
一股无法抑制的狂怒,如同沉睡了万年的火山,从他的胸腔直冲头顶。那是比杀意更纯粹、更狂暴的毁灭**。
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方天画戟。
那狰狞的月牙戟刃,在灰暗的天光下,反射出冰冷、嗜血的光泽,仿佛连阳光都要被它吞噬。
“蛮夷……”
他的声音很低,沙哑得像是两块粗砺的石头在摩擦,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名黑风骑士兵的耳中。
“敢犯我大汉疆土。”
“找死!”
他猛地将画戟向前一指,指向那片人间地狱,指向那些正在肆虐的蝼蚁。
“随我。”
“杀!!!”
没有多余的战鼓助威。
没有多余的号角催征。
只有这一个字。
“杀。”
这一个字,如同引爆火药桶的火星。
三千黑风骑,同时发出一声整齐划一的咆哮:“杀!杀!杀!”
黑色的洪流,瞬间决堤。
他们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向前席卷而去。马蹄如雷,每一次落地都震得大地瑟瑟发抖。
雁门关中,正在狂欢的匈奴人终于察觉到了异样。
那种毁天灭地的气息,让他们手中的酒杯开始颤抖。
呼厨泉的弟弟,拔乃,正将一袋抢来的金银挂在马鞍上,脸上满是狰狞而满足的笑意。他刚准备去找几个姿色不错的汉人女子享受一番,却感觉到了地面剧烈的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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